莊澤一語不發。


    「還有,」莊祁安遲疑了一下,「關於安加出售的事情,現在已經有幾個意向了,王克己那邊也有很大的興趣,來問過一次。不過,我們的合作方是澄青投資,你去問問程青放,他有沒有意向收購?」


    莊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不用問了,他的投資風格我最清楚,從來不會買下投資標的,他的目的是利潤分紅,對管理公司沒有興趣。」


    從莊祁安那裏出來,莊澤沒有回辦公室,而是回到了寧達公寓。


    他沒辦法去麵對分公司裏這麽多為了安加手機的出世而努力的員工,更沒有辦法麵對自己這些年的努力即將付諸東流的結果。


    安加即將易主,未來的主人有他自己的方向,更有自己的團隊,就算安加計劃繼續進行下去,未來孵化出來的產品也不會再是他一手研發出來的孩子了。


    在陽台上坐了片刻,他打開了自己所有的電子帳戶。


    雖然莊祁安並不喜歡他,但以前給的生活費還算大方,逢年過節也有紅包,他除了日常開銷外,其餘都節省下來做了投資。


    大學四年,他悉心研究了股票,把存款翻了數倍,工作以後沒有時間炒股了,他就挑了幾個成長性好的股票做中長線投資。


    這樣下來,收益頗為可觀,幾個帳戶裏已經有幾千萬了。


    這些錢,他原本是想留著,等以後趙雲梅醒悟從莊祁安身邊離開,給趙雲梅傍身用。


    但這幾千萬要想用來買下安加剩餘的股份,是遠遠不夠的。


    他不甘心把自己的心血拱手讓人,該去哪裏弄點錢來呢?


    莊澤在公寓裏來回走動著,整個人都有點煩躁了起來,與之同時而來的,還有各種很久沒有光顧的負麵情緒,自厭、沮喪、逃避……


    不知道走了多久,莫名的,他在客廳的一角停下了腳步。


    那裏放著一個琴架,琴架上,一把小提琴靜靜佇立著,紅褐色的漆麵閃動這溫潤的光芒。


    像是被什麽蠱惑了似的,莊澤把它拿了起來。


    小提琴的琴麵光潔如新,琴弓上甚至散發著隱隱的鬆香香氣。


    把名琴的待遇很好,程青放為它請了專人定期保養,可惜,莊澤除了剛送來的那兩天拉過一次以外,沒有時間臨幸它。


    莊澤拿起鬆香細緻地擦了擦琴弓,閉上眼睛,隨意地拉了起來。


    他的記憶力很好,多年前練熟的曲子,曲譜和指法都還有殘留的印象,斷斷續續地拉了幾下之後,他的興致上來了,去書房下載了卡門的曲譜,一句一句地啃了起來。


    程青放回到家裏時,便聽到了悠揚的小提琴聲。


    循著聲音的來處,他慢慢踱到了書房門口。


    莊澤閉著眼,手臂琴弓揚起,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在琴弦上跳動著。


    西麵的落地玻璃窗呈l型,夕陽的餘暉從落地玻璃窗中透了進來,灑在了莊澤臉頰上,那眼睫捲曲微翹,有點點金光跳躍其中。


    程青放定定地看著,胸口那處的跳動,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有點不同尋常了起來。


    琴聲戛然而止,莊澤收了琴弓,有點意外地看了過來:「你來了?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程青放走了過來,一把拉過莊澤,在他眼睫上親了一下:「想你了。」


    這話有點肉麻,莊澤斜睨了他一眼,挖苦道:「這是把我當成哪個久別重逢的小情人了?今天早上我們倆還見過麵,你怎麽就想我了?」


    程青放不悅地道:「你別聽別人胡說八道,我哪有那麽多小情人?」


    莊澤也不和他爭辯,逕自把小提琴收了起來:「吃飯了。」


    程青放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怎麽,心情不好?有什麽煩心事的話,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上你什麽忙呢。」


    莊澤沉默了片刻,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麽,天氣太熱,所以情緒有點不對,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程青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嗎?」


    這兩個字被程青放刻意拖長了,尾音上揚,聽起來好像有點意味深長,莊澤狐疑地問:「要不然呢?」


    程青放似笑非笑:「你說沒什麽就沒什麽吧。」


    晚飯是鍾點工燒的。


    這陣子兩個人在家的時間多了起來,程青放也不知道從哪裏叫來了一個傭人,粵菜、川菜和當地菜都會幾手,花樣搭配也很用心,最省心的是,她燒了飯菜就走,也從來不會八卦莊澤和程青放的事情,這讓莊澤也漸漸適應了這個人的存在。


    莊澤吃了兩口飯菜,程青放卻還沒出來,傭人去叫了兩聲,一臉納悶地出來了:「程先生說他不舒服,現在不想吃飯,莊先生,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莫名就不舒服了?


    莊澤不信:「沒關係,隨他去吧,到時候給他留點飯,他想吃了我做蛋炒飯給他。」


    一直等到莊澤吃完飯,程青放也沒出來。


    莊澤去臥室看了一眼,程青放在書房裏開著電腦戴著耳機在開視頻會議,沉著一張臉也不知道在教訓誰,哪有半點不舒服的模樣?


    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莊澤去莊言那裏打聽了一下消息,想要做最後的努力。


    莊言的話,卻一下子把他的僥倖打破了。


    「小澤,爸這是要丟卒保車了,」莊言的神情很疲憊,「他投資的數字貨幣爆倉了,虧損了幾個億,我這裏也已經在苦苦支撐了,再拖下去,資金鍊要斷裂了,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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