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的大廳裏擺著一張八仙桌,是呂布專門找了匠人按照記憶中大幹的桌椅打造出來的,有配套的椅子,吃飯的時候一家人坐在一起,感覺上要比分開要溫馨,呂布自己是更喜歡這種桌子,在自己家裏擺一套用,外人也管不著。


    距離王允邀請呂布飲宴已經過去了半月,這半月來,呂布也沒閑著,按照賈詡所言,開始暗中使人前往隴西、天水等地散播加稅的謠言,效果嗎,現在還看不出,這種謠言要生效,沒有兩三個月出不來。


    「主公,宮中黃門侍郎楊禮求見。」一名親衛進來,對著呂布一禮道。


    「請。」呂布聞言起身,楊禮乃如今宮中伺候天子的宦官,不過如今皇權旁落,天子手中都沒什麽權利,宦官自然更沒有,如今宮中的宦官都在暗中找自己的靠山,別看士人看不上董卓,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搭上董卓這條船的,董卓不能,那董卓身邊的人總可以了吧。


    呂布如今也算官運亨通,又是董卓心腹,自然便成了宦官們的優質選擇,楊禮便是呂布挑選出來的宦官,辦事穩重,而且心眼活泛,沒什麽大本事,但在宮中也不需要有什麽大本事,能夠捕捉到對自己有用的信息並有本事及時傳出來就行了,楊禮顯然完全符合這個條件。


    很快,楊禮在親為的帶領下進來,見到呂布後,畢恭畢敬的對著呂布一禮:「參見將軍。」


    「楊侍郎不必多禮。」呂布伸手一引,示意楊禮坐下。


    「上次將軍讓奴婢所查之事已經查到。」楊禮見呂布不說話,隻能自己說明來意:「宮中女官中,上次太師遷都時,走失的不多,倒是有不少受不了舟車勞頓之苦,死於遷都途中。」


    洛陽到長安有八百裏之遙,一群宮女跟著走,累死有些誇張,但被手腳不幹淨的西涼軍趁機擄走卻是很有可能,這些報上去都是累死,這個呂布聽張遼說過。


    呂布點點頭,掃了楊禮一眼,他要的可不是這些。


    「至於將軍所說貂蟬,據奴婢翻看宮中名冊,沒能跟過來的有十四人。」楊禮躬身道。


    「並州出身。」呂布想了想道,那日女子雖然未交流太多,但口音是並州口音這點呂布不可能判斷錯的。


    「並州出身的隻有一人,名叫任紅昌,乃是當年並州壺關守將之女,後那守將犯法,此女亦被株連,本是該送去青樓的,後來不知何故入了宮,而後因其才貌出眾,被選拔為女官,奴婢所知隻有這些,不知……」楊禮小心翼翼的看著呂布。


    「足夠。」呂布睜開眼睛,看著楊禮頷首道:「有勞了了,來人!」


    自有親衛抬著一箱五銖錢進來,這段時間呂布壟斷了京兆之地的繒布買賣,手裏金銀卻是不少,這一箱看著挺多,但實際上也就幾千個,不少,但也不算多。


    「奴婢不敢!」楊禮連忙站起身來,對著呂布一禮道。


    「叫你收便收下,為我做事,自是有好處的。」呂布擺了擺手道:「莫非是嫌少?」


    「不敢!」楊禮連忙伸手接過那箱子,心中生出一股濃濃的感動,如今的宦官跟當年十常侍時期可不一樣了,皇權旁落的時代,這些宦官手中的權利也沒剩多少,誰會沒事往他們手中塞錢,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雖說呂布平日裏沒什麽好臉色,但這行動上卻是從不讓跟著他的人吃虧,高順也好、典韋也罷又或者現在回來的張遼,至少在財物上,呂布隻要有就不會跟他們吝嗇,朝廷的俸祿之外,呂布還單獨有一份給每個人,不能說貪錢,但要什麽都不給,光憑一張臉和一張嘴讓大家跟自己幹,呂布自問沒那麽大本事。


    這也是呂布的用人之道,不是說人貪財,但至少這樣一來,心中難免會出現一個對比,別人要從自己這裏挖人的成本會大大提高,呂布對人的好,很難體現在臉上,他對人的好,通常都是體現在實實在在的地方,不搞那些虛的。


    當然,隻有這些也不夠,情緒上也得有一定的滿足,最近呂布在家裏會偷偷地學笑臉迎人,隻是他這張臉天生就自帶反派氣場,他清楚地記得之前在家裏練習微笑時,正碰上跑來玩耍的女兒,結果把女兒給嚇哭了。


    不是長得醜,事實上,呂布論長相絕對算英俊,但假笑的時候那種略顯猙獰的笑容很容易嚇到人,當然,呂布也會真笑,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也是極具魅力的,隻是很少有人能看到,如今這世上,已經很少有東西能讓呂布發自內心的笑起來,人生模擬器給他帶來了大機遇,但也讓他失去了笑的能力。


    在試了許多次沒有結果之後,呂布最終放棄了,現在表現出來的就是對誰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樣,哪怕是在董卓、李儒這些人麵前,也很少笑。


    「此女是否有家人?」呂布又補了一句。


    楊禮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就算有,恐怕也是發配邊疆了,畢竟其父當年乃是罪將,而且時隔多年,就算要查恐怕也難。」


    「盡力,越詳細越好,有何需要,可托人說於我聽,若能查得,必有重謝。」呂布點了點頭,年代久遠不說,而且中間還經歷過洛陽之變,很多東西都丟了。


    「喏!」楊禮連忙一禮,旁人這麽說或許隻是隨口一說,但呂布這麽說,那可是真的重謝,這點如今長安已經沒有人懷疑,你可以懷疑呂布的人品,但不能懷疑他的諾言,如今呂布在長安的名聲就是不輕易許諾,但一旦許諾,必然會踐諾。


    見呂布再無吩咐,楊禮起身對著呂布一禮後,告辭離去。


    「主公,司徒府送了請柬過來,邀您前去赴宴。」楊禮離開不久,典韋拿著一份請柬交給呂布,這半月來,王允已經是第三次請呂布赴宴,說是為了上次怠慢賠罪,不過呂布一次也沒答應,既然知道那王允要做什麽,呂布自然得做好準備,王允顯然對貂蟬的容貌很有自信,也確實有自信的理由,不過老頭兒似乎不是太懂女人。


    「正好無事,答應他。」呂布起身道。


    羌族那邊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呂布算是比較清閑的,正好陪那王允玩兒玩兒。


    「喏!」典韋答應一聲,轉身便去安排出行。


    一個時辰後,呂布帶著典韋再度抵達司徒府,相比於上次的賓朋滿座,這次就顯得清冷了許多,隻有寥寥數人,看起來,更像個小宴。


    作陪的倒也不陌生,除了王允之外,便是士孫瑞、鄭泰以及黃琬三人,都是在王允的舉薦下被提拔上來的,如今在朝中,也算是實權官員。


    「平陶侯,上次殿外之事,乃是在下失禮,今日借司徒之酒向平陶侯賠罪,還望平陶侯莫要見怪。」士孫瑞對著呂布一禮,主動舉觴來為呂布敬酒。


    「士孫僕射言重了,你我同殿為臣,偶有衝突也是難免。」呂布舉觴道:「便藉此酒,過往恩怨便算了。」


    「好!」兩人各自飲盡觴中美酒後,氣氛熱絡起來,這一次沒有談什麽利益問題,純粹隻是飲宴同時欣賞歌舞,氣氛倒也融洽,王允更是頻頻向呂布勸酒,呂布卻是酒到杯幹,與眾人談些塞外風情、北地苦寒,至於詩詞歌賦這些,呂布能聽懂,但不想跟這些人聊,是以每當這些人聊到這些的時候,呂布便閉嘴沉默。


    王允有心拉攏呂布,自不可能冷落了呂布,每到此時,便主動引開話題,說些風月、軍政,聊聊洛陽時與關東諸侯之間的大戰。


    並州與胡人廝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很遙遠的,不在邊地,很難體會邊地之苦,所以對於大多數生活在中原的人來說,邊地苦寒是沒辦法感同身受的,但洛陽之戰,亦是呂布的成名之戰,關東諸侯幾乎被呂布打了個遍,大家就算沒有親眼看見,每日前方傳來的戰報也是大概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雖說呂布有助紂為虐之嫌,但單以統兵打仗而言,呂布在洛陽與諸侯之間的那一仗可說是精彩至極,這也是王允極力拉攏呂布的一個原因,若呂布能為他所用,誅除董卓後,何愁不能掃平天下?


    今日飲宴倒也歡快,鄭泰、黃琬、士孫瑞先後不勝酒力而離席,呂布也喝的微醺,正準備起身告辭,卻被王允攔住:「平陶侯不急,我有一養女,精擅歌舞,今日難得平陶侯興致正高,正好讓她來為平陶侯獻舞如何?」


    「哦?」呂布聞言看了王允一眼,點頭道:「司徒既有此意,布自不能推卻。」


    王允笑了笑,拍了拍手,便見數名舞姬列隊而出,為首的不出所料,正是上次有過一麵之緣的貂蟬。


    呂布微微眯起了眼睛,好似微醺,又好似沉醉於那動人的舞姿之中一般,王允見此,微微一笑,起身以有事為由,暫且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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