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謝晏寧已發現端倪了,陸懷鴆據實答道:「昨日師尊的確剝淨了自己的衣衫,是弟子在為師尊包紮好傷口後,又替師尊穿上了褻衣褻褲。」


    謝晏寧不置可否,抬手覆於陸懷鴆麵上,陸懷鴆本能地戰慄著,緊接著,向後一退。


    「師尊,弟子……」他並非說謊的料子,直欲跪下身去,向謝晏寧坦白一切,謝晏寧卻是嘆了口氣:「陸懷鴆,你怎地出了這許多的汗,是否有何處不適?」


    「弟子並無不適。」陸懷鴆說罷,又意識到如是說便不能解釋自己為何會出這許多的汗了,遂立刻改口道,「弟子稍有不適,但並非大礙。」


    話音落地,他頓覺自己破綻百出,還是勿要改口來得好。


    謝晏寧並非傻子,自然已覺察到陸懷鴆的異常了,陸懷鴆對他撒謊了,又或者對他有所隱瞞。


    他可能昨夜當真對陸懷鴆做了什麽?


    是陸懷鴆無法麵對之事吧?


    他心懷愧疚,並不打算將戳破陸懷鴆的謊言。


    他凝視著陸懷鴆的額角,這額角上有一點幹涸的血跡。


    陸懷鴆被謝晏寧凝視著,心虛不已,垂下首去,露出了一大截後頸,這後頸上竟然亦有一點幹涸的血跡。


    謝晏寧狀若無意地問道:「昨夜可有什麽妖魔鬼怪襲擊這間客棧?」


    陸懷鴆不知謝晏寧何以忽然有此問,回復道:「昨夜並無妖魔鬼怪襲擊這間客棧。」


    「是麽?」既無妖魔鬼怪襲擊這間客棧,那麽這兩處的血跡應當是自己留下的,到底是如何留下的?


    是被自己的手指,或者唇瓣無意間碰觸到的?還是自己一如春夢中一般不但纏著陸懷鴆接吻,而且近乎吻遍了陸懷鴆一身的肌膚?


    聯繫陸懷鴆適才的反應,大概率是後者。


    謝晏寧陡然間甚是憎恨原身,原身倘若不練「相思無益」這門邪功,他便不會在昨夜失去意識,以致於傷害了陸懷鴆。


    但他又覺得慶幸,幸好對方是陸懷鴆。


    如若他定要擇一同性接吻,他寧願是陸懷鴆。


    他深知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念頭,自我反省了一番,後又取出了一張錦帕來,將陸懷鴆額角、後頸上的血跡拭去。


    他眼見陸懷鴆微微顫抖,後悔頓生,他不該隨意碰觸陸懷鴆。


    放下錦帕,他又猛然想到一事:假若昨夜的春夢並非春夢,先前的春夢是否亦非春夢?


    怪不得陸懷鴆會自暴自棄地乞求他要他將其收作孌童。


    陸懷鴆全然不知謝晏寧為何要取了錦帕為他擦拭汗水,忐忑不安,垂首瞧著自己的足尖,等待謝晏寧戳破他的謊言,對他施以嚴懲。


    謝晏寧將會如何懲罰他,五馬分屍亦或是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亦或是淩遲處死,又或是用什麽新穎的刑具將他折磨致死?


    若是謝晏寧大發善心,可能會留他全屍吧?


    若是他死後,謝晏寧偶爾能想起他,他便滿足了。


    他一向不畏懼死亡,此次亦然,僅是遺憾自己再也不能吻上那一雙唇瓣了。


    他滿腔的視死如歸,竟見謝晏寧後退了數步,與他拉開了距離來,而後問道:「懷鴆,你先前向本尊稟報之事為何?本尊尚未聽清,你且再講一遍。」


    第43章


    謝晏寧是當真並未發現端倪,亦或是突發慈悲,決定饒他一命?


    無論是前者,亦或是後者,皆是他之大幸。


    他當即鬆懈了一身的皮肉,暗暗地窺了謝晏寧一眼,又定了定神,才道:「暗樁方才來報,有人曾在三日前見過左護法出沒於陟溪山。」


    謝晏寧頷首:「我們這便啟程趕往陟溪山吧。」


    陸懷鴆抱拳:「弟子遵命。」


    倆人的行李與馬車一道被巨蠶所毀,倆人無甚可收拾的,待謝晏寧洗漱罷,又用過早膳便出發了。


    倆人原本能在一日內趕至陟溪山,但因謝晏寧無法在夜間趕路,臨近黃昏,倆人不得不尋了一間客棧住下了。


    謝晏寧唯恐自己又傷害了陸懷鴆,這一回,即將失去神誌前,在床榻周圍畫了一個陣法。


    而後,他才安心地躺於床榻之上,不一會兒,他已全然失去神誌了,本能地咬了咬唇瓣,又勉強以雙手支撐著,自床榻上坐起身來。


    「懷鴆……」他壓根不知自己為何會吐出這個名字,待咬破了新生的血痂子,又嚐到了腥甜,他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吐出這個名字,是因為他想與陸懷鴆接吻,但陸懷鴆在何處?


    他環顧四周,這房間內僅自己一個活物。


    他失序地喘息著,時不時地從唇齒間泄露出低吟。


    他欲要下得床榻去,竟是被一麵白光擋住了。


    他又焦急又不解,拚命地拍打著白光,然而,這白光卻是紋絲不動。


    這白光到底是何物?


    為何要阻攔他去尋陸懷鴆?


    他又如何才能將白光打碎?


    他混沌的腦子根本無法思考出所以然來,故而,他隻能繼續拍打著白光。


    與此同時,他不斷地呼喚著:「懷鴆,懷鴆,懷鴆……」


    可是陸懷鴆卻並未聽到他的呼喚。


    他原就渾身無力,少時,已是精疲力竭,再無氣力去拍打那麵白光。


    他頹然地跌落於床榻之上,一麵積蓄著氣力,一麵拚命地咬著唇瓣,以緩解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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