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恨凝視著樂遠行,見他眼中光彩奪目,答道:「我知道,你想無拘無束,你想看遍天下。」


    樂遠行悚然,「你會讀心?」


    徐新恨笑笑,沒有回答,又道:「我還知道,你看著嚴肅,其實骨子裏很懶散。」


    樂遠行警惕又感動的瞅著徒弟,將信將疑問道:「你……你怎麽知道?」


    徐新恨得意道:「師父,沒有什麽法術能讀心,但我就是知道。」


    因為……在意一個人,就會知道。


    朋友易尋,知己難得,世上能和你吃喝玩樂、一起奮鬥、或者誌趣相投的人很多,可能樣樣兼得的人卻不多,不但兼得還會理解你,關心你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樂遠行從來沒想過有人會發現自己另一麵,縱是那隻神獸,他也隻是當做一個不會舍他而去的陪伴而已。


    可在書裏,他卻遇到了徐新恨。


    難不成這是作者為他量身打造的角色?


    樂遠行想,縱使徐新恨果然是這書中人物,能和他同行一段,有這師徒緣分,他亦知足。


    他這人性子閑散,不喜經營,很少挽留,一向懂得知足。


    再看向小徒弟,眼裏除了慈愛,還多了些感動和惺惺相惜之意。


    沉默有頃,徐新恨期盼又害怕的開口問道:「師父,你能給我講講你的過去嗎?」


    樂遠行摸摸肚皮,笑道:「若為師能吃飽飯,或許有興致給你講講過去。」


    徐新恨一邊朝洞口飛奔而去,一邊喊道:「我去捉魚。」


    洞外,果然有條大河橫陳,浪拍河岸,怒吼而行。


    徐新恨沒用法術,他挽起褲腿站在河邊,不一會用行風捉了兩隻胖魚上岸。


    樂遠行也用長空劈好一堆柴,早點起篝火。


    樂遠行做夢也沒想到,上古雙劍有一天又是串魚,又是劈柴,仿佛不是法器而是農具,若師父在世,恐怕要揪著他的耳朵罵孽徒。


    兩人都不會做飯,還好徐新恨給杜南秋打過兩個月下手,他遲疑著剖了魚,颳了魚鱗,架在火上翻烤。


    徐新恨烤的魚,絕對稱不上好吃,可師徒二人餓了一天,終於有點吃食,都吃的極認真不舍。


    吃飽喝足,日頭西沉,林子又黑了下來,樂遠行想去找人家問路,徐新恨卻拉著他師父的袖子,讓他師父先兌現承諾。


    樂遠行想想,杜南秋和傅如鬆都在長春派,遇到邪魔足以應付,於是重新坐回篝火旁,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徐新恨托著下巴,眸子閃亮如星,他想了片刻,道:「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樂遠行不知這個以前是多久以前,於是答道:「以前也是教徒弟。」


    徐新恨指指自己:「我好,還是他好?」


    樂遠行怔了怔,想到八字不合的天帝徒弟,果斷道:「你好。」


    徐新恨極其滿意的笑了笑,又道:「那你可會為了我……還有大師兄他們,離開他?」


    樂遠行搖頭,苦笑道:「我有我的責任,我暫時不能離開他。」


    徐新恨神色一暗,沒再問下去,而是站起身,悶悶道:「師父,你說你去仙名山是為了找到家,你……想回家,是不是為了他。」


    徐新恨沒明說「他」是誰,樂遠行也知道說的是小天帝。


    樂遠行坦然道:「確實,但也不全是為了他,我……不屬於這裏。」


    徐新恨沒說話,他一瞬不瞬看著樂遠行,不知想從對方的眼裏求證些什麽。


    相顧無言,半響,徐新恨從袖裏拿出兩根草,係在樂遠行腰上。


    樂遠行低頭一看,居然是株洞冥草,洞冥草折下後斷裂處會發出亮光,經久不滅,能做照亮之用。這草很少見,縱然在現實世界,也是千金難求,沒想到九重也有,竟然還被小徒弟找到兩株。


    「你在哪找的?」樂遠行訝然問道。


    徐新恨道:「螢火蟲洞裏,我看有草也會亮,覺得好玩,順手摘得。」


    樂遠行道:「你可知這是洞冥草?經年不滅,還能威懾邪祟。」


    徐新恨蹙眉,「不知,我係在你身上,隻希望再黑再暗我也能看見你。」說著,他捏了個訣,洞冥草亮了一瞬,繼而又恢復原貌,「這法術能維持住亮光,隻要我不死,它便會一直亮著。」


    樂遠行靜默許久,久到徐新恨已經提步要走,他才問道:「新恨,你是怕我離開?」


    徐新恨捏了捏拳,淡淡道:「師父說過,無論人仙魔,都是要自己走下去,既然如此,你為何要為了他離開我們。」


    樂遠行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含糊道:「他還不能靠自己走下去,所以我要回去。」


    徐新恨看他一眼,長腿一邁,當先走去。


    行了數步,卻沒聽見樂遠行跟上來,轉身一看,卻見他師父正蹲著扒拉草叢。


    隻好又折回,問道:「你在看什麽?」


    樂遠行扒開草叢,竟露出個洞,洞裏有頭小鹿,正在用前蹄刨土,喉嚨裏發出絕望的嘶啞的叫聲。


    徐新恨看了一眼,問道:「陷阱?」


    樂遠行頷首,道:「附近應該有獵人。」說著,抬頭四處張望,似乎再找何處有人活動的蹤跡。


    徐新恨看著那隻鹿,問道:「要不要救它?」


    樂遠行搖搖頭,「修道之人慈悲,可也將生死看得很淡,它陷落至此,是命該如此。何況那獵人也許正等著賣了這頭鹿,拿錢吃飯,或者讓孩子上學,讓老人看病。既然憐憫小鹿,那也該憐憫獵人,我們不必充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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