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綿用最大的演技去掩飾心底的艱澀,裝得和往常一樣。


    「我修煉遇到了瓶頸,就去五蘊潭邊散了會心,但、但是,那裏的人因為我是凡人,不讓我進去,我心裏難受。」


    她記得五蘊潭,隻有淩虛劍宗的弟子才可進入,這時條理清晰,找了個藉口說出來應付他。


    容吟一陣沉默。


    淩虛劍宗的夜晚太安靜了,所有動物銷聲匿跡,唯有輕風吹動竹林的沙沙聲。


    黑雲遮蔽月亮,星光也跟著一起躲藏,她看不清容吟的表情,心中直打鼓,不知他有沒有懷疑。


    容吟鬆開手,輕聲問:「真的?」


    借著天黑,重綿正大光明迎上他的視線。


    「真的。」她說。


    第十九章 溫暖


    翌日天色微亮,就見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不是日月峰的藥屋,而是五蘊潭。


    透過窗子,他翩然潔白的衣角消失在綠竹之外,她神情平靜,絲毫不擔心他發現她撒了謊,因為藉口真實發生過,昨日早晨散步,途徑五蘊潭,確實被一個守衛趕了出來。


    隻是當時的她並未放在心上,反而更加激勵自己,努力修煉成為宗門弟子。


    一次不足為道的小事,如今很好地成了一個掩飾。


    他應該會信了。


    重綿睡了一覺,已經從崩潰的心情中緩了過來,掛著一雙黑眼圈,打著哈欠洗漱吃飯。


    那種強烈的負麵情緒,在睡眠過後,好像變淡了一些。


    與往常一樣,她先是練了一會劍,與劍為舞,沉浸酣暢淋漓的世界時,一道腳步聲鑽進耳底。


    她耳朵一動,倏然回頭,黑漆漆的眸子帶了點警惕,正好和容吟撞上。


    他又回來了。


    重綿愣住,眼中的情緒慢慢消融,轉而化成一股訝異。


    「你為何沒去藥屋?」


    他平時雷打不動,除非關乎緊要事,才會撂下一堆繁冗的事。


    那個總是早出晚歸的人站在不遠處,溫和的笑意停留在唇角,他的袖口似被水珠洇濕,染上深深淺淺的痕跡。


    重綿注視那片水痕,他的的確確是去了五蘊潭。


    容吟上前一步道:「你為修煉煩擾,我來幫你解除困囿。」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半天未說話。


    察覺到她的沉寂,他抿了下唇角,柔聲道:「依你的進步速度,入門之事不足為慮,你不用難過焦慮,我會幫你進一步提升。」


    她站著不動。


    眼睛裏像揉進了沙,酸楚的感受從眼底蔓延,她吸了吸鼻子,半晌,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好啊,開始吧。」


    兩人交流起最近的瓶頸。


    她說:「我努力很久也沒感受到天地間的靈氣。」


    聞言,他似有準備,從芥子袋拿出一顆嵌著鈴鐺的紅色手鍊,道:「這是六星鈴,可以凝聚周邊稀薄的靈氣,在不知不覺中助你吸收進體內。」


    重綿:「我感受不到,吸收了有用嗎?」


    「你還未築基未形成靈府,靈氣並沒有儲存的空間。但是可以助你感悟,戴上此鈴後,周身靈氣濃鬱,不用幾日,你自然而然能感受到靈氣。」


    重綿:「這麽厲害,很貴吧?」


    「還行。」容吟說的含糊,指尖纏繞著手鍊,朝她伸出了手。


    除送六角鈴外,他又折了一根柳枝,與初次的模式不同,這次他要與她比劍。


    她雖記性好,修煉天賦極佳,又勤奮努力,稍稍一指導,便記住了所有的動作,但閉門造車,也有上限,相互比試,更能突破自身,學習他人的優點。


    容吟欺身而上,重綿全力以赴,見招拆招。


    昔日脆而不堅的柳枝在他手中,成了一柄鋒芒利器,她應對得很艱難,氣喘籲籲,鼻尖沁出一滴水珠。


    霜葉劍大抵不甘敗在一根脆弱樹枝下,清越的劍光閃爍,裹挾劍氣直逼過來,重綿甚至覺得手中的劍有了自己意識般,脫出了控製。


    容吟步法輕靈幽微,躲避了關鍵一擊。


    柳枝對上長劍,他手腕翻轉,瞬息之間出手,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


    哐當——


    霜葉劍受擊從手中脫落,砸到地上發出聲響。


    重綿袖口晃了晃,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她瞥見那抹痕跡,待劍落地的一瞬,右手迅速藏到了身後。


    容吟替她撿起劍。


    她左手接過:「我累了,休息一會兒好嗎?」


    容吟訓練嚴謹,但又很好說話,他的眸子掠過她刻意掩住的胳膊,微微頷首道:「可以。」


    重綿回到屋子,翻箱倒櫃找出兩根麻繩,將衣袖綁得死緊。


    手腕上有一道疤痕,是小時候學騎自行車磕到留下的。


    因為她那時不懂,又怕家長責罵,抱著僥倖的心理隱瞞下來,導致傷口沒處理妥當增生了。


    即便過了十幾年,顏色依然呈現暗紅的顏色。


    對練時,不可避免露出手腕。


    以前她覺得不難看,這算是她人生的一次經歷,可現在,她不可避免想起別人的話。


    那些話像一根刺紮在心底,她知道自己受到了影響,也知道自己不該受別人影響,那人的話沒有多餘價值,隻是一種的惡意的宣洩。


    但她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回去後,隻見容吟仍在原處,他從頭到尾沒動過一步,等她走近,才稍稍轉了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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