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迦南也被牽連落肚不少酒,饒是他久經酒局,也經不起接二連三的一口悶,不一會兒也暈頭轉向,趴在桌上胡言亂語。


    茹景心情複雜地望著一個個敗下陣的男人,看向席知恆那無半點變化的臉色時,心裏咯噔一下。


    室外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天空稀稀疏疏飄落幾滴雨,閣樓內的燈光昏黃黯淡。


    燈罩的陰影在席知恆臉上打下一道光影分明的界限,將他本就漆黑深邃的雙眸更顯暗沉,一眼望不到邊際。


    她忽然就想到昨晚的夢,臉上頓時爬上一層紅暈,幸好有昏黃燈光做掩蓋,瞧不太出來。


    可夢裏細節太過真實,茹景頓感所在的空間逼仄狹小,尷尬無所遁形。


    尤其是現在,某種意義上,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無所區別。


    她雪亮的眼睛對上席知恆,努力穩住,從喉管裏壓出一句,「席總,時間不早了,叫個代駕早點回家。」


    席知恆充耳不聞,他麵不改色地又灌下一杯酒,別開眼看向其他地方。


    良久,他才不疾不徐地從喉嚨裏溢出幾個字:「雨天沒什麽人接單,景總監方便送一程?」


    ?!


    她能說不嗎!


    今天已經過過癮了,她不想再和眼前男人多相處一分鍾,不願意再回想起羞恥的夢境。這夢境好似在時時刻刻提醒她,她很饑渴……


    茹景斟酌了下措辭,「不方便,還煩請席總致電秘書,讓秘書來接你。」


    「你今晚的安排除了和迦南吃飯還有其他的?」席知恆深眸無波,戳穿她的迂迴,「從小鶴樓回公司快則一刻鍾,我想景總監目前暫無急事,不能送送?」


    茹景:「……」


    「我喝得有點多,麻煩了。」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席知恆闔眸小憩,長睫在燈光下投下纖細陰影。他拇指按摩著太陽穴,平常淡著的臉眉間掛著一抹倦色,顯得精神不濟。


    茹景撇撇嘴,視線從他臉上滑向桌麵,零零散散倒著酒瓶和沒動幾口的菜,最後又看向酣睡的另兩位少爺。


    神經末梢突突跳得厲害。


    理智告訴她不要收拾殘局,關她屁事;情感告訴她送一送也沒啥,好歹別人也幫她出了口氣,當個順風車司機她又不會掉塊肉。


    兩者掙紮之間,她選了後者。


    於是事情變演變成,許迦南和藺葉白被小鶴樓工作人員扶著送進了車後座,她則駕著席知恆坐在駕駛座上,中途還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趔趄了一下。


    好在他隻是腳步虛浮,很快扶著車門穩住身體,餘光睨向茹景,見她狼狽喘氣的模樣,不由得彎了下唇角。


    須臾,他暗沉的視線落在小鶴樓大門轉角處,眸光閃爍。


    「嗡」的一下,他隔著褲包的手機震動起來。


    幾秒後又歸於平靜。


    茹景費了老大勁兒將席知恆安置在副駕駛座上,替他綁好安全帶。


    隔著寸許的距離,她身上那淡雅的沉香味再度侵襲鼻尖,從肩側落下的髮絲散在他白色襯衫上,棕白分明。


    呼吸深深淺淺從他硬朗清晰的下顎劃過,引得閉眼的人睫毛幅度微弱的動了動。


    茹景將席知恆後安置好後,嫌棄地拍拍手,動作輕微合上車門,轉身走向另一側,嘴上不停喃喃。


    因而沒注意她轉身的剎那,席知恆便睜開雙眸,摸出褲包裏的手機,輕觸點亮。


    屏幕上顯示著和秘書的對話信息:【席總,應您要求代駕均已遣散。】他無聲望向愈發靠近的茹景,唇際的弧度淡淡,再度闔眸,腦子裏的思維卻異常清晰。


    六、七月是燕城雷打不動的梅雨天,入夜時分的小雨在汽車行駛不過幾分鍾後趨勢漸大,雨刷掃過的車窗出現剎那重影。


    路上車輛漸多,一個紅燈都要停留三分鍾以上的時間。


    茹景從後視鏡瞥了眼後座不省人事的傻麅子,再扭頭看向副駕駛座時,不期而然撞入一雙漆黑眼眸裏。


    紅燈還沒過去,茹景摁了下喇叭,問他:「席總不再多睡會兒?」


    席知恆直截了當:「我沒睡。」


    茹景盯著顏色變化的路燈,臉上沒什麽表情,「我還以為席總要說被我吵醒了,再多添幾個要求呢。」


    譬如幹脆當個盡職盡責的代駕,別送回公司了,直接送回家門口,多貼心。


    真拿她當麻瓜使喚啊。


    真想叫代駕,就他這身份往路邊一擱,數不清的人踴躍報名。


    席之垣沒回話。


    她不想自討沒趣,偏頭望向車窗外,滂沱大雨照舊傾瀉而下,打在玻璃上噠噠作響。


    車內除了呼吸聲雨聲外,一片平靜。


    茹景不懂他意欲何為,所以在等他開口,而在紅轉黃燈的時間裏,他沒有言語,安靜得不像話。


    她不由得暗自從後視鏡看他,然而隻能看到他的堅毅的下頜以及白色襯衫。


    很少人能將白色襯衫穿出韻味來,稍不注意便穿出銷售保險的味道,呈現出泯然眾人的效果。


    顯然他屬於人襯著衣衫的那一類,便是普通白t也能穿出拔群效果。


    「難不成席總想找我合作?」


    綠燈亮起之前,茹景從包裏掏出一支口紅,慢慢旋出,對鏡子勾勒出唇形,給嘴唇搽上薄薄一層正紅色。


    那動作隨著白皙手臂的移動,像是在臨摹一幅畫,畫中人自是一幅風景畫,人又與純正的口紅相得益彰,和諧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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