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祁庭:「……」


    「您這是什麽表情?說句話啊,您不是行家嗎?」


    陸祁庭一言難盡地看了陸暄半晌,把手中被這傻兒子當寶貝似的樹杈子還給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道:「叫你平日多讀些書,你不肯,現下曉得後悔了吧?」


    陸暄剛要開口反駁,就見陸祁庭擺了擺手,「去吧,多看書,少想這些有的沒的。」


    「……」


    明白了。


    老頭子的才情,還不夠解蘇嬋出的謎題。


    於是陸暄無功而返……也不算無功,經過父王這麽一提醒,他倒是覺得多讀書是一條路。


    文化人總是喜歡借物寄情,比如紅豆,就代表了相思,蘇嬋的樹枝雖然沒這麽直白,但要表達的意思大概也是如此。


    於是,等江卓辦完主子交代的要事回來後,就見到了極為恐怖的一幕——


    他那素日裏一沾書就打瞌睡的主子、全家一起求著才肯去乖乖念書的小祖宗,竟然半夜三更的點著一盞燭燈,坐在書堆裏看書!


    「主子,您、您沒事兒吧?」


    江卓嚇傻了,主子看書可比當初學畫畫可怕多了。


    陸暄正犯著迷糊,聽江卓喊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回來了啊。」


    江卓點頭,正要說什麽,就見兩本書朝他飛過來,他立刻接住,跟著就聽見主子說:「來得正好,快給我找找,蘇嬋她給我一樹枝到底是什麽意思。」


    「……」


    見江卓石化著不動,陸暄沒覺察到異常,隻抬頭催促了聲:「發什麽呆啊?找啊!」


    「……是。」


    ……


    沒過幾天,他又收到了回信:兩根草。


    陸暄:「……」


    這又是什麽意思?


    雖然弄不明白,但陸暄也沒好意思直接在信裏問。


    如今他父子二人因為先繼「遇刺」而與朝廷斷了聯絡,與京城的聯繫,大多通過蘇嬋這裏,於是陸暄的回信中,便少了許多的私人情感。


    曹家在鄆州的封邑雖然隻有一個小小的平陰,可那鄆州的知府與曹家的關係卻甚為密切,下轄鄉鎮的官吏也有不少曹家的遠親,就連軍營裏,也有曹章的爪牙,因而鄆州實際上是在曹家的控製之下的。


    曹章要搞大動作,順昌帝卻將他父子作為兩顆棄子利用來鉗製曹章,陸暄自不會如他的願,可陸家的江山和子民卻也容不得他們如此作踐。


    於是在給蘇嬋的信中,陸暄寫到了這些日子自己隨父在搜查證據時在民間見到的境況。


    ……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1]


    這日蘇嬋收到的信中,寫了這樣一句話。


    彼時她正在長公主府,與魏王妃、長公主一同吃茶閑聊,青音把這信遞給她的時候,眾人都見得那慣來雲淡風輕的女子眉心漸漸攏起。


    魏王妃率先放下茶盞,「可是阿暄來信了?」


    魏王府如今被盯得緊,魏王父子都不好直接同王妃聯絡,大小事宜,都是通過蘇嬋這裏。


    蘇嬋也並不瞞著,這信用的是素紙,本就不是寫給她一個人看的。


    她把信紙遞與魏王妃,桌下的手指微微攥緊,色凝重。


    不過一會兒,魏王妃便猛地拍桌,破口大罵:「曹章這畜生!拿著朝廷的錢,竟是連百姓的生死都不顧了!」


    長公主心中猜了個大概。


    南園詩會的時候,京城便進來了一批從平陰上來告狀的窮苦百姓,文人雅士大肆批評諷刺,把事情鬧得很大,方才促使陛下密旨調查曹章。


    那會兒才五月,聽他們的描述,就已經有許多人餓死在路上了,如今,鄆州的情況怕是更不樂觀。


    她拒絕了魏王妃遞過來的信,同蘇嬋說:「齊尚那邊,本宮已經安排好了,隨時可以動手。」


    「再等等吧。」


    蘇嬋不知是在想些什麽,沉默半晌,方才開口,「再等等。」


    ……


    次日下午,陸暄收到了蘇嬋的回信。


    不再是小樹杈子、兩根枯草這種讓人難以揣摩的玩意兒,而是她親筆寫的信。


    這大約是她頭一回正兒八經地給他寫回信。


    蘇嬋的字跡很好認,加之文采斐然,尋常人仿不出來,她寫了一首淺顯易懂的小詩,沒有任何私人感情的,反倒是在最後加了一行小字。


    大意是:我會通過江卓江然了解鄆州的近況並與你傳信,如果不是十分必要,你不要親自寫信給我,我也不會回覆你,以免生事。


    陸暄愣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什麽。


    他突然抬頭睨了眼跪坐在他麵前的人,「你最近跟江然,聯繫得很密切啊。」


    江卓頭皮一緊,立刻否認:「沒……」


    「嗯?」


    「……沒有很密切,」江卓尷尬地低下頭,幹笑兩聲,「非常偶爾。」


    「是嗎?」


    陸暄視線落回蘇嬋的信上,逐字看完後,拿了鎮尺壓在桌上,「那你給我解釋解釋,那樹枝、草都是什麽意思。」


    江卓:「……」完了。


    「那是蘇姑娘給您的回信,屬下哪能猜得出來啊?」


    江卓硬著頭皮,抬眼看到主子一手撐著臉,一手握著銅製的鎮尺,皮笑肉不笑地喊了聲他的名字,「你是不是想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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