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她陷入的危機太多,願意用半條命去換容幀這一個生機,委實怪不到容幀和寧寧的身上。


    寧寧和容幀都愣一下一下,她的表情真摯而流暢,讓人不由不去相信,之前,容幀還怕藍芯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的話,如今看來,女孩兒三觀很正,沒有被愛恨磨平初心。


    他心裏最後的一絲猶疑也散了個幹淨。


    大抵過了一個多小時,寧衍總算從急救室裏被人推了出來,藍芯下意識的迎了上去,這次是林長情代替主治醫生開的口:「阿衍的情況穩定下來了,但是我們觀察二十四個小時,如果這之中,人醒過來了,那就沒事了,好好養傷就好了。」


    ……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友情,淩駕於愛情至上,勝過親情,超越生死,碾壓一切的道德是非觀,始終不離不棄。


    如喬俏和白鈺。


    喬俏的遺體是在第二天被白鈺帶走的,火化後由喬家父母挑了個日子舉辦了簡單的葬禮。


    喬俏下葬的那天,天空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空連綿的陰雲始終籠罩在眾人頭頂,讓人的心情格外壓抑。


    事先並沒有通知過任何人,她生前的大多朋友在最後都反目成仇了,通知與否意義並不大,或許喬俏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些生前給她疼愛,卻被她傷害的人。


    可還是有人知道消息後趕了過來。


    傅臨深是坐在輪椅上被一個副官推過來的,頭上的紗布還未拆,那一抹白在稀疏的黑色莊重中顯得格外紮眼。


    喬俏自殺時他沒在現場,但據眾人所講很是悽慘壯烈,他知道她的死訊時心情是沉重的。


    即使他多少明白喬俏和他的車禍有關,知道他做了許多錯事,可她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兒,她已經用生命來懺悔,他還是想送送她人生中的最後一程。


    林長歌難得的收起一身頑劣,也穿著正式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表達了對逝者的尊重。


    林長情得到消息,也從醫院抽身過來,身上的白大褂還未來得及脫掉,襯托著他的倦容看起來多了些無力感。


    他作為醫生是見慣生死的,也見證了太多身邊朋友的離去,這種空洞乏力感,讓他心中很難釋懷。


    寧家沒有來人,寧衍和藍芯是絕對不會來的,至於寧老夫人,暫時還未有人感告訴她喬俏下葬的消息,生怕她受不住。


    在場的人即使明知道喬俏是罪有應得,但她悲壯的自殺還是讓所有人唏噓不已。


    斯人已逝,再難深究,是非對錯也再沒人說什麽。


    喬俏所做的一切並非是隨著她的死而消散抵過,出席她葬禮的人並不代表著可以原諒她,他們送別的是那個純潔美好的喬俏,是出於對相識一場的尊重。


    人死如燈滅,她縱有再多的不是,至少在這一刻,眾人是不願再提過往的。


    喬俏自殺當時的場景太過慘烈,以至於無人敢對喬家父母詳細描述,他們見到喬俏時,已經成了一捧灰。


    二老的頭髮一夜之間全白了,蒼老了許多,抱著喬俏的骨灰盒老淚縱橫,他們的兩個孩子,一個在牢裏,一個在懷裏成為了冰冷的罈子。


    白鈺一身黑色西裝身材筆挺表情肅穆的站在喬父喬母身邊,眼中滿是血絲,他雙拳緊握死死盯著喬俏的骨灰盒。


    也許很多人都不明白喬俏圖的是什麽,但他明白,她其實所圖甚少。


    如果可以選擇安逸,誰又願意費盡心機?


    他知道她所有的柔弱全是她的保護色罷了,她其實很剛烈固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認定了寧衍後,整個人飛蛾撲火般不留餘力的想要抓住他,直到最後仍不惜孤注一擲。


    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在牢裏悔恨終生,也無顏麵對那個扶養她長大成人,對她付出過真心的寧老夫人。


    第350章 是非曲直


    更不願被寧衍親手送上法庭,她寧願以這種悲慘決絕方式死在所有人麵前,然後刻在他們心裏,讓他們恨她,卻又難再恨她。


    她對別人狠,對自己同樣下得去手。


    也許,於她而言,死了反倒是一種解脫,逃脫了這可悲的宿命,跳出了世俗的譴責,忘卻二十多年來所有的愛恨,結束這痛苦的煎熬。


    良久,白鈺伸手抹了一把臉,手心的濕意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的聲音滿是疲憊和嘶啞:「伯父伯母,讓她入土為安吧……」


    喬父喬母一怔,喬母將沁涼的骨灰盒抱的更緊了,她的嗓子因為哭的太多已經幹啞疼痛:「讓我再抱一會兒……俏俏小時候我都沒好好抱過她呢……」


    她的話讓在場的人倏然就紅了眼眶,喬父一言不發地的摟在懷裏,無聲地安撫著。


    又過了片刻,喬父小心試探道道:「讓悄悄走的安心些,讓她能順利下葬好不好?」


    喬母卻猛然從他懷裏掙脫,瞪大雙眼,悽厲道:「你為什麽要把俏俏送到寧家,使俏俏從小沒有享受過一絲一毫的父愛母愛,都是你的錯!」


    他的聲音惶恐中透著淒涼,喬父再也忍不住,落下兩行老淚,自己的孩子,又有誰不疼呢,他們在她小時候送她去了寧家,換來了喬家二十年的榮華富貴。


    到頭來,卻是人財兩空。


    其實,作為父母,他們何嚐不後悔呢,後悔當初被浮華迷了眼,拿女兒性命不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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