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不過月餘,卻如……」


    什麽啊?!楚窈的臉紅了起來,下意識將信紙遮住, 有些心虛地看了看四周。


    一旁的侍女拾雲對上她視線, 抬步上前兩步,笑著問道:「小姐可是有事要吩咐?」


    「沒、沒有!」楚窈慌忙道, 「你且站在那裏不要動, 我有話對你說!」


    「小姐怎麽了?臉怎麽這般紅?」拾雲依言停了腳步,看著楚窈臉色卻有些擔憂地問道,「可是不舒服?需要我尋個大夫過來嗎?」


    「我沒事!」楚窈立刻搖頭否認,「拾雲,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怎麽能行?」拾雲搖了搖頭,「小姐不休息,我怎麽能去休息?總得先把您安置妥當了, 我再下去啊。」


    「不用!我馬上也爬上床睡覺了。」楚窈堅定地勸道, 「你很累了,需要休息。」


    「我不累啊。」拾雲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今日分明是小姐你處理了很多事……」


    「不,你累!」楚窈堅定道。


    拾雲:「……」行吧, 我很累。


    拾雲滿腹疑惑地開門走了出去,楚窈看著她背影遠去、鬆了一口氣, 這才小心將信紙重新展開、偷眼看去。


    什麽啊……楚窈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陸泛真不愧是能在最嚴苛的詩文先生那裏拿到甲優的高手, 這寥寥幾段話……


    不行,楚窈開始尋思著要把這封信藏到哪裏去——這幾段話要是傳出去,不僅是陸泛的社死現場, 也將會是楚窈的社死現場。


    也不對……楚窈的視線有些僵硬地落在了信封之上——這次的信件是隨著戰報過來的,軍中來往信報是要由專人負責檢查的。


    「砰——」楚窈的腦袋落在了書案之上……陸泛啊陸泛,你有什麽話不能當著我的麵說嗎?就這麽迫不及待地告訴我,你有多想我?


    她有些生無可戀地翻過信紙,隔頁開頭便是:


    「料想你現在定然是紅了臉,半羞半惱地在埋怨我……」


    楚窈:「……」


    你知道還寫?!楚窈算是知道了,這人就是故意的!她有些憤憤地往下看去,


    「可我確實就是這般想的。我這般歡喜你,何畏讓旁人知道?又何懼旁人如何想我?」


    楚窈:「……」


    她把臉徹底埋在了書案之間,像一棵怎麽拔也拔不出的胡蘿蔔。


    陸泛這人啊……麵上是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可骨子裏怎麽偏帶著幾分我行我素的恣意隨性呢?


    真叫人招架不住。


    「也許百年之後,此事會成為你我之間一件詩文逸事……」


    透過隱含墨香的信紙,楚窈似乎看到了他在書案前含笑落筆的模樣。


    或許會是夜裏,他忙完一天的軍務之後、坐在案前給她寫信。手邊是淺黃色的燭火、窗邊則是高懸在樹梢的明月。他寫了幾筆擱下,托著下巴仰臉看著明月,揣摩著她接到信時的反應,輕輕笑出聲來。


    一想到這般場景,楚窈心中便似浸泡在溫水之中、緩緩融化開來。


    真好啊。她輕撫著信紙想,原來有牽掛,是這種感覺。


    *


    隻是楚窈高興得有點太早了。


    她原以為數著日子便能數到陸泛領兵回來,沒想到接下來幾日裏接連收到了南方動亂的消息。


    這次動亂並不是局部範圍的小打小鬧——而是西起朱崖、南至交趾,遍及四州的民亂。


    自去歲後元帝在南方收了一大串世家人頭之後,南方便不安分起來。世家中大多失了在家族中地位非凡、甚至是家族中的領頭人。一朝樓塌便有新樓立,有些原本被壓了一頭的世家便抓緊了機會想要重新劃分勢力範圍。


    隻是綿延已久的家族自是不肯就這般倒下,世家內部合作分化、形成了多股對立的勢力來。


    世家內部動亂、頻生事端,原本依附著世家生存的農戶們的日子便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有權有勢的人不過坐在華美屋舍中輕飄飄下了命令,卻不知底下百姓要為他這一道命令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最普通的百姓雖勤勞踏實、願意用自己的雙手換取好過一些的日子,卻抵不過驟然動亂起來的時局——糧食被強征、土地被踐踏,生計就在眼前……化為了泡沫。


    壓迫到一定程度不可避免地會產生反抗,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現在的沂州所經歷的事端。


    「為何會亂起來得這麽快?」


    晚上用完飯,楚窈與楚鎮、楚霽相對而坐,麵上神情皆是肅然。


    楚窈看著楚老爹這裏遞過來的詳細軍報,忍不住皺起了眉,抬眼問道。


    「不是突然,早有徵兆。」楚霽將另一份信報放在她麵前,同樣微蹙著眉,「王李兩家明爭暗鬥已久,這次最大的事端也是這兩家所引發。」


    「為什麽陛下不管管?」楚窈看著依時間列起來的信報,眉頭不由得皺得更深,「既然我們家都能拿到這樣詳細的消息,陛下總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吧?」


    「陛下不是不知道。」楚鎮苦笑一聲,「他是沒有辦法管、也不太想去管。」


    「怎麽這麽說?」楚窈摸了摸腦袋,極度不解道,「『小洞不補、大洞吃苦』。事情剛發生的時候他不管,等到後麵,隻怕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陛下啊……還在搞他製衡那一套呢。」楚鎮笑了一聲,笑意有些諷刺,「分明當年也是跟著先帝、在馬背上把天下打下來的,誰知道他如今怎麽一心鑽進了這不入流的手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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