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被嚇得眼淚止不住的流,而滿手是血的宋催則慢慢走出了房門,冷靜的在院中池塘邊搬著石塊,然後再進屋,聲音淡淡的對自己的母親開口:「別哭了,哭也沒用,母親,你現在要幫我去辦件事。」


    夜鶯望著月光下血淋淋的兒子,嚇得說不出話來。


    「別哭了,那賤人看不得我們好,」宋催走近母親,小手放在夜鶯的裙擺上,那雪白的裙擺上立時沾上了一個紅褐色的血手印:「母親,你去引她們出來,到池塘邊。」


    夜鶯哭哭啼啼的去了。


    宋催那雙黑漆漆的眸子似乎能攝人心魄,她就是靜靜的和兒子對視了一會,便恍惚著點了頭。


    那個秋夜,天極冷,夜鶯淚眼婆娑的引著何氏和王嬤嬤朝著池塘邊來,月光下她們遠遠的瞧見宋催站在假山上 ,血紅的小手趴在上頭,看起來格外滲人。


    王嬤嬤粗糲的聲音喝道:「二少爺,見到主母還不跪拜,怎生沒規矩,待老奴將你押到主母麵前認罪。」


    「你們往前走走,」宋催忽然露出害怕的神色來:「我要跳下來了,我害怕,你們接一接我好不好?」


    王嬤嬤一聽,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怨毒,她不但不往前,反而拉著何氏往旁邊邁。


    這一邁,便腳下一滑拉著何氏掉入了冰冷的池塘。


    宋府的這個池塘有幾百年歷史,是宋家先祖為聚財而挖的聚財穴,這麽多年過去,經過好幾個家主,池塘經過幾次修整,越來越深,越來越寬。


    掉進去的兩人還來不及呼救,隻聽到石頭滑動的聲音,抬頭瞧見假山上的少年用手輕推,那假山上鬆動的大石塊就往池塘裏直直掉了下來,何氏哪裏經歷過這樣的場麵,已經嚇呆了,最後關頭,王嬤嬤護主心切用盡全身力氣將其推開,自己被大石砸下,沉入了池塘底,緊接著,墨綠色的池塘滌盪出鮮艷的血色。


    何氏失聲尖叫。


    宋催伏在假山上方,居高臨下的看著底下這一畫麵,笑彎了眼睛。


    大石頭擦著何氏的腳過去,她雖沒死,但一條腿已廢。


    尖叫聲喚來了侍衛家丁,一夜混亂。


    宋哲連夜趕回了家,何氏已經瘋瘋癲癲的被送去醫治,夜鶯目睹了全程,她亦被嚇得不輕,隻知道哭,其餘的什麽也說不出,而宋催著全程帶笑,血淋淋的雙手發出濃重的腥味。


    三日後,宋哲從何氏嘴裏問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她瀕臨崩潰,隻不斷的重複宋催是惡鬼,是地獄惡鬼。


    宋哲去了池塘,細細的觀察起池塘周圍,越看越心驚,那些還殘留的痕跡,無不昭顯了這一切是有人蓄意為之。


    宋哲喚來宋催,父子二人第一次在無人的書房對峙。


    宋催明明才五歲,但宋哲卻不敢看他那雙眼睛,他問宋催:「池塘邊攔石是你挪的?」


    「是。」


    「那落入池底的大石呢?你能搬得動?」


    「我為何要搬?」宋催歪了歪頭:「太沉了,我搬不動,可我知道它要掉了,我盯了好久。」


    「你盯著它做什麽,」宋哲心驚:「為何不讓人來修。」


    宋催不解:「為何要讓人修?它要掉,便掉就是。」


    「你用它殺了人,你險些害死……害死你嫡母,你小小年紀,便有這般歹毒的心思。」


    「是她們要害母親,」宋催不高興了,他皺了皺眉:「她們害我,我殺她們,這不是公平?世間本就缺這般公平之事。」


    「你不覺得你有錯?!」宋哲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小小年紀就敢殺人,就敢弒母!」


    宋催被宋哲拍桌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氣得嘟嘴:「你算什麽父親,你從來就不幫我,我自己幫自己哪裏有錯?哪裏有錯?我不想再說這件事了,母親天天哭,我看著也心煩,你不要再說這件事了,我討厭聽了。」


    那孩子嘟嘴一點都不可愛,反倒叫人心裏一寒,宋哲明明瞧見了他眼中的狠戾。


    也是這個時候宋哲明白,這個孩子,他不能留。


    可宋哲為人父沒有多少年,下不去手殺宋催,他便將所有怒火加諸在夜鶯身上,派人將夜鶯拉出去活活打死了。


    宋催被捂著嘴抱著看的,看他母親被打死。


    緊接著,宋哲開宗祠,將宋催從宋家族譜裏除名,將他趕出去,任他自生自滅,那晚的事情宋哲嚴禁任何人泄露,下人也全被換了,當年的事除了他和癱瘓在床的何氏知道,再也不會有另外的人知道了。


    宋哲原本以為這樣能夠震懾住宋催,可到底是震懾住了惡童還是催化了惡童,誰又知道呢?


    第48章


    明德帝的病斷斷續續的拖了五六日,這早朝也就拖了五六日,原本早朝不必天天上,先帝在位時,每逢初一大朝,十五小朝,可明德帝以往醒的早,醒來無事可做便著百官朝會。


    這次生病倒是讓他們都跟著歇了幾日,隻不過大昌國事繁雜,百官或許可偷閑一二日,帝王卻不行,就算生了病明德帝也沒閑著,每日奏摺也是從早批到晚。


    宋催勸過幾回。讓他好好休息,明德帝搖搖頭,病中的臉色有些蒼白:「這些是朕的責任。」


    明德帝神情肅穆,宋催也就不再多言,轉身給他倒了杯熱茶放在他手邊,低聲道:「臣在這裏守著陛下。」


    說罷,走到桌前,單手撐在腰間長刀上,脊背筆直,如一棵青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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