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看懂了。連自動售貨機都在嫌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這麽的無能、這麽蠢,怪不得徐景弋都不要她,還怕她會黏上來,擺脫都擺脫不掉,要偷偷地跑。


    她倚著自動售貨機,蹲下來,終於哭泣。


    ……


    手指彎曲在手掌裏緊緊攢住,指尖陷在肉裏並不是十分疼,所有力量都要用盡了,他也沒有想到要鬆開。


    從來沒有想到,她還曾經這麽可憐,在茫茫的一個大都市,這樣身無依靠的找過他。


    喉結艱難的滾動,他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回國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笨,」她的湯匙刮著冰淇淋球,直搖頭:「我連去機場的路都搞不定,等我到了那裏,飛機都飛走了,我又在機場滯留了兩天兩夜,等到爬回國,我都覺得我變餿了。」


    「原來你真的來過,」手裏的力量終於一點一點鬆開:「那你為什麽不叫住我?」


    算了,有什麽用?即便當時他沒覺得自己是眼花,即便她叫住他了,他是不是也會說,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也是哦,如果叫住你,就算是普通朋友你也會同情我的。」塗塗把最後的冰淇淋球填進嘴裏,十分鬱悶的問:「景弋,你說我是不是特別笨?」


    看著她慢慢的露出一個微笑,他把她吃剩的冰淇淋盒子和湯匙接過來,站起身扔進垃圾箱,回來的時候伸手摸摸她的頭,「嗯,是很笨,不過我見過比塗塗還笨的女孩。」


    塗塗抬頭看著他的表情,比她還要笨的女孩,有嗎?


    有啊,那時候他在費城的醫院臨床實習,有一次接到電話,是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一個女司機為了躲避一隻鹿,撞到欄杆衝進麥田,車翻了,人卡在車裏麵等待急救。因為那個女司機自曝有心髒病史,所以911把電話轉給了他。


    接到電話他就趕過去,幾乎和美國警察同時到,他們不敢盲目亂動,隻能先確定車裏的人。他是第一個看到那個司機的,一個特別年輕的女孩,長了一副亞洲臉孔,即便臉上有血跡,可依然能確定是一個美人。


    美國大兵問她:「howareyou?」


    可能是那個女孩太緊張,也可能已經陷入昏迷,潛意識驅逐下,那個女孩回答:「i』……thankyou……」


    美國大兵一臉焦急,而他卻在一旁很努力的繃著臉,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特別想笑。


    後來人救出來上了救護車,他才告訴那個美國警察,在中國有兩個人,叫李明和韓梅梅,他們見麵的時候通常還會加上一句:「andyou?」


    他笑得會心,那個美國男人一頭霧水。


    塗塗問:「後來呢,那個女孩要緊嗎?」


    果然是白衣天使的好典範,原本說這個笑話隻是為了讓她開心,哪裏知道她的關注點有點不對。


    「隻是磕破了頭,嚇得心髒病發作了而已。後來那個女孩醒過來,我跟她講這個笑話,她不記得她有說過,但是聽我這麽說,也是笑得要命。」再後來,他跟這個女孩見麵就習慣了用這個笑話彼此問候。


    「那個女孩性格真好,」塗塗也忍俊不禁:「其實她已經很厲害了,如果是我的話,一定連報警都不知道。」


    「嗯,所以說塗塗容易有傻福。」他把她的頭按進他的衣服裏。


    「你這是在承認我傻嗎?」懷裏的塗塗淺怒,可以感受到她腮幫子鼓鼓。


    「嗯,」他彎腰,伸手拉住她的手:「不過你放心,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片刻之後,有水澤濡濕他的衣袖。


    包機直達紐約,轉布魯克林區。


    到了兄弟醫院才知道,他們科這次的任務是完成一台二尖瓣置換術,一台法洛四聯症根治術。


    其實現在類似這種手術都算不得困難無比的大案子,尤其對於具有天才手感的徐景弋更是遊刃有餘,但是兩者對醫生技術的考驗都非常大,耗心耗力,後者手術時間尤其的長。


    接受法洛四聯症根治術的是個出生4個月大的嬰兒,先天性心髒病,一側肺動脈閉鎖,本來徐景弋預估整台手術14個小時完成,結果中途突發肺動脈瓣關閉不全,手術加時,一連做了20個小時才結束。


    護士可以輪流休息,但是主刀醫生不能,塗塗睡過一覺回到手術室,徐景弋仍然站在那兒目不轉睛。他戴著高倍的手術放大鏡,除了手指嫻熟的操作,身體其他地方一動不動。


    記得有一次珍珍問寶珠,為什麽醫生可以一直低著頭盯著一個地方站那麽久?


    寶珠把儀器代表新送來的手術放大鏡戴到珍珍頭上,說:「因為帶著這麽一個重的要死的玩意兒,你絕對抬不起頭來。」


    可是她的景弋帶著那麽一個重的要死的玩意,已經站了接近一天。


    她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走上去幫他擦汗。他自動將頭遠離手術野,仍然低著頭,從眼鏡上方迷茫的瞥了她一眼,轉回去的時候,他閉上眼睛甩甩頭。


    巡迴護士有提醒醫生休息的責任,她緊張的問:「徐醫生你頭暈嗎,需不需要休息?」


    「不暈,」他又不動了,盯著手裏的活,回答她:「隻是倍數太高,我眼花。」


    塗塗偷偷打量他,隻是覺得心疼。


    ☆、第19章 vol07(4)


    vol07(4)


    手術做完的時候接近清晨,徐景弋從手術室裏出來,嬰兒的母親不知道該用什麽表示感激,激動之下一邊流淚一邊親吻他。盛情難卻,徐景弋隻能接受,一邊交代醫囑一邊安慰家屬,塗塗跟在他身後暗暗地揪著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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