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凡看看安清漪,再看淩染,直覺這裏麵有什麽誤會。或者說,有什麽她不知道的。


    安誌澤的話題已經轉到安清漪作的曲,淩染卻在答上一話題,答得格外詳細:「9月27日那天,我路過市中心,看見她踩著高架在太陽下畫一頭藍色的鯨,那模樣特別吸引我,我一見鍾情了。」


    她在描繪兩人的初遇,安誌澤慢半拍點頭給予回應,夏萍攬上安清漪的肩,嗔怨一聲:「你偷跑出去了?又不聽醫生的話,外麵這麽熱,萬一熱出個好歹怎麽辦?還踩高架——」


    「媽!」安清漪皺著眉頭叫停夏萍的絮叨,轉頭朝安凡望去。


    那是摻雜著緊張、不安、惶恐和害怕的一眼,安凡從沒被她用這樣的眼神望過,一瞬間好似明白了什麽。


    安誌澤見縫插針又要提安清漪的曲,話頭起到一半,淩染自顧自繼續說初遇:「當時急著去開會,沒能立刻下車去找,後來實在放不下,便找到家來了。」


    淩染先看安清漪一眼,再看安凡,說:「我這才知道原來她們是雙胞胎,當時我怕找錯人,還多問了一句,安安告訴我說沒有找錯,是她,妹妹在上高三,那天在上學。」


    夏萍攬著安清漪附和說:「是啊,年年那天要上課,怎麽可能是她嘛。」


    至此,安凡終於明白安清漪那一眼是因為什麽,她頂替了她的身份,變成了淩染一見鍾情的人,她怕被她拆穿,她怕難堪。


    而淩染將這樣的話在這樣的場合提起,順應了她所說的交代,她沒有直接解釋這裏頭的因果,隻把事實簡單陳述,完全是局外人的安凡隻需要在這時提一句那天是我,便能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那天是個錯誤。


    安凡想起她脫口而出的那句「誰知道是錯誤」,她說這話時是沒有委屈的,淩染還不到能讓她委屈的程度,可淩染還是讓所有人知道這是錯誤了。


    她像在撫平她的委屈。


    眼下,隻需要她開口,她甚至都不需要多說什麽,隻需要說是我,便能讓所有人看清安清漪的麵目。


    安凡不禁朝安清漪望去,她的姐姐此刻正被夏萍攬在懷裏,麵色稍許僵硬,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朝她望來,兩人對視幾秒。


    安清漪驀地笑說:「年年不會要說那天是你吧?」


    她這樣說,像在先發製人,緊接著安凡聽她提起:「你逃課了嗎?」


    安凡僅剩的一絲猶豫或者說憐憫也無了,她點頭說:「是,我逃課了。那天是我。」


    安清漪不知所以笑一聲,像是覺得這事好笑,或者說安凡說的話好笑,她隨即看向淩染,想要看明她的態度。


    淩染從來隻是在看安凡。


    氣氛僵持。


    「這、這是怎麽回事?」夏萍率先從這狀況外的情形中清醒過來,她說:「年年別胡鬧,你逃課?你逃什麽課?別開這種玩笑。」


    安誌澤也試圖圓場:「讓淩總看笑話了,這倆姐妹仗著長得像,從小就愛這麽逗人玩,小時候姐姐裝成妹妹、妹妹裝作姐姐的,別提多鬧騰了。」


    淩染順勢笑一聲,說:「不會。」


    安凡已經是被趕上架的鴨子,既然下不來台,那就力爭到底,她說:「我沒開玩笑,那天確實是我,學習壓力大,我逃課去市中心看電影,順便畫了幅畫。」


    逃課並不能威脅到她什麽,反正她在父母的眼中早已是劣跡斑斑,多逃一次課也算不得什麽。


    「這……」安誌澤語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看看夏萍,再看看安清漪,嚴肅一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安清漪在這當口開口:「年年喜歡淩總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安凡不在乎自己形象受損,可淩染在乎,眼看著她又要被抹成爭強好勝的妹妹,她搶斷安清漪的話,像主持公道般說:「我以為這事安安都承認了必定不會有錯,畢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不存在其他可能。這樣吧……」


    她折中說:「很簡單,你告訴我是哪麵牆就行了,沒去過自然不知道。」


    淩染在演戲,還需要安凡配合她演戲,她表麵上是在質疑不相信安凡,實際卻在鋪路,她此時表現得越相信安清漪,真相大白那一刻,安清漪的麵目就越是可憎。


    安凡望一眼還在強裝鎮定的安清漪,她的臉色很白,蒼白,讓安凡聯想到她的病。


    「說不出來嗎?」淩染問一聲,更像在催促。


    許是安凡眼底流露的不忍太過明顯,而安清漪並不需要,她一頭栽在夏萍懷裏,以勝利者的委屈姿態,被夏萍摟著輕聲地哄。


    沒道理退縮的。安凡緩緩開口:「建設路電影院旁邊的那麵牆。」


    話畢,安誌澤和夏萍同時朝淩染看來,淩染詫異狀:「還真是……」


    她再看安清漪,學著安誌澤的語氣,問一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安凡平靜看著安清漪,沒有指責,沒有抱怨,隻是沉默。


    安誌澤看一眼坦蕩的小女兒,再看明顯理虧躲著的大女兒,終於明白原委,輕輕拍了拍安凡的肩。


    視線轉到淩染,她眼底泄露稍許誌得意滿,安誌澤緩慢反應這原是一場戲。


    淩染根本早知道這是場笑話,為的就是讓還躲著的大女兒下不來台,同時也讓他這做家長的臉上無光。


    原本要出口的歉意再說不出來,安誌澤以家長的語氣嚴肅開口:「這事說到底是安安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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