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死掙紮著從病床上站起來,跑出病房,來到大街上,這裏依舊是俗世中的模樣,燈紅酒綠車來車往,可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都隻是一張張模糊的麵容。


    幻境!


    這一定是幻境!


    “你怎麽回事啊!快去床上躺著!”


    身後何生的聲音再度傳來,他臉上還帶著慍怒,這世界中仿佛隻有何生一個人的麵容是清晰的,是那麽的熟悉。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腦海中的聲音又從四麵八方傳來,從路過行人的嘴裏,從高樓大廈裏,甚至從馬路之下的地井蓋裏。


    何死捂著頭在地上翻滾,疾馳而來的車輛從他身上碾過,他卻是毫發無傷,車輛直接是從他身上穿了過去。


    “這一切都是幻境,都是假的,這何生也是假的,我可以殺了他,他不會有事的。”


    何生一把將馬路中央的何死拉了起來,“怎麽,你不要命了!”


    何死抬起了手,他的手上劍氣森森,隻要他此時輕輕一揮,麵前這個何生就會徹底死掉。


    “殺了他,自己就能夠出去,就能夠進入第六層,就能夠得到舉世無雙的劍法。”


    何死動搖了,他的手顫抖得厲害,手指向何生的太陽穴。


    “對,殺了他!”腦海中的聲音再次催促到。


    “不”!


    何死大叫一聲,一掌擊向自己胸口,他大口的喘著粗氣,視線逐漸模糊,看著眼前的何生,他笑了。


    斬殺自己他可以做到,可斬殺這個同生共死,待自己如親哥哥一般的弟弟,他真的做不到。


    此時端坐在砥劍塔六層的洪崖子,正通過一枚懸空的水晶球,看著何死的幻像。


    第五層名為斬情,就是斬斷一切塵世情yu,以往進入到第五層者,其欲望有的是權勢,有的是地位,而隻有何死隻是一個人。


    洪崖子本以為,何死能夠輕而易舉的殺掉那個人,進入大門山的人哪個不是站到俗世頂尖的人物,這些人或許能夠被權勢地位等欲念牽扯,而家人朋友是絕不可能成為他們羈絆的。


    殊不知在俗世之中,為了權柄富貴,拋妻棄子的何其之多,之所以能夠進入大門山無不是追求更強的實力,但這何死竟是能夠為了那人,而舍棄自己的生命。


    當何死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一個空曠的房間之中,這裏極為簡陋,除了一個坐在蒲團上打坐的老者,再無他人。


    何死認出此人來,正是當日身外化形的劍宗祖師洪崖子,“難道說自己進入到第六層了?”


    “何死,為了一個外人,真能夠讓你舍棄生命嗎?”洪崖子緩緩開口。


    然而何死卻是閉口不言,他知道這洪崖子必定是看見了,剛剛在幻境之中發生的一切。


    洪崖子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而是虛空一指,在兩人之間憑空出現了一個水晶球,“你且看看其他人的幻像吧!”


    何死定睛看去,這是瑤光的幻像,在幻像之中,瑤光此時已經劍宗宗主了,六峰長老皆拜服在他腳下,而他則是沉迷於眾人的阿諛奉承,整日沉浸在酒池肉林和美女相伴之中,終於有一天,六峰長老叛亂,一劍將他斬殺。


    這樣的幻境,其實就是瑤光心底的權力欲望的展現,瑤光進入大門山百年,所求的依舊是權勢,以至於讓他在第五層的斬情之中,無法自拔。


    洪崖子在一揮手,這時那水晶球上的場景再度變化,這是劍宗另一名弟子,他的欲望則是至高無上的功法,在他的幻境之中,他得到了至高的功法成為大門山宗內的最強者,最終連劍宗祖師都被他一劍刺死。


    很顯然,這樣的人也不是洪崖子想要的,八百年來在六層頂端的他,他見過無數人的各種欲望,唯有何死的最為簡單,也最容易做到,可是何死最後竟然放棄了。


    見到水晶球的種種幻像,何死雖然震撼,但他還是淡淡道:“我可以走了嗎?”


    洪崖子雙眼之中爆射出精芒,那精芒有如閃電般,透眼而出,直擊在何死身上,何死隻覺得渾身一顫,整個人像是被石化一般,絲毫不能動彈,洪崖子此時白發虛張,一身衣袍無風自動,濃烈的劍意如同潮水一般在整個房間湧動,這種感覺即便是在第二層海底,被那巨物全力一撞,何死都沒有感受到這般的衝擊力,他調動劍罡去抵擋,可是劍罡才剛剛成形就被碾碎。


    何死嘴角滲出血絲,這就是大門山劍道第一人的實力嗎?隻是一個念想,便能剛激發出這樣強的劍意。


    此時何死身上仿佛被一座大山壓下,他的身軀慢慢變得佝僂,最後是在撐不住了,一隻膝蓋猛地跪地,“嘣”,地板上,生生砸出一個坑來。


    “何死,我念你劍道根骨絕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你,可知像你這樣的天才,我當年打殺了何其多。”


    何死抬頭望,向洪崖子目露凶光。


    “冥頑不靈!”


    洪崖子屈指一彈,一道透明真氣打在何死的另一條腿上,“轟”,何死另一條強撐的腿,也猛地砸在地麵上,何死成雙膝跪拜之勢。


    “你不服我,我偏要你對我跪拜!”


    洪崖子說罷,探手一招,一枚琥珀色的珠子不知從何處飄來,落在何死頭上,何死體內的真氣一感應到這東西,就如同餓虎看見肉食一般,在體內躁動不已,何死抬頭看了那珠子一眼,隻見其內猶如蘊含了道道閃電一般,極為炫目,他雖然好奇這珠子,卻是如何也開不了口。


    洪崖子的聲音再度傳來:“此乃萬劍之種,乃是我采集像你這樣的劍道天才的劍意煉化而成,如果你能夠吸收此劍種,你的修為不僅可以立即攀升上天象六階,而且在意劍一途,你的修為將是一日千裏。”


    如此誘惑對何死這樣追尋劍道的武癡而言,無疑是致命的,但他知道世間沒有白吃的午餐,和魔鬼做交易,你得做好被魔鬼吞噬的準備。


    “你要我做什麽?”何死開口道。


    洪崖子輕輕一笑:“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


    “由不得你!”


    洪崖子話音剛落,那劍種便沒入何死頭頂,如同冰塊掉進火爐一般瞬間融化,那劍種化作無窮的劍意,被何死體內的真氣所吞噬。


    當何死走出砥劍塔的時候,等在塔座前的瑤光驚訝的發現,何死已經是天象六階了。


    “怎麽回事,難不成他進入了第六層,得到了祖師傳承?”


    “不,這不可能,千年來沒人能夠辦到,何死也不可能”?


    但何死身上壓製不住的劍意,卻是讓瑤光一張臉火辣辣的疼,這般蠻橫的劍意,即便是宗主也做不到吧!


    圍觀的眾弟子,皆被何死身上如同洪荒巨獸一般的劍意,驚駭得渾身戰栗,林陌則幾乎是被嚇破了膽,他三十年來的所有驕傲和自信,都被此時的何死踩在腳下。


    這一天,何死進入砥劍塔第六層的消息,傳遍整個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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