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犼在李懷瑾身邊的時候,便一直是一個形態,既不會失了大妖的威勢尊嚴,也不至於給李懷瑾造成麻煩。


    眼前的老虎比平日裏的望天犼明顯大上一圈,多少讓禦靈師感到有些不習慣。


    這時候,大傢夥在屋子裏轉了轉,停在了劍修剛剛脫去的外袍旁,用鼻子推了推地上的衣物,然後扭頭看向禦靈師。


    李懷瑾覺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竟然在那目光中看到了一絲委屈。


    「你主人在哪裏?」大概是因為老虎太鎮定,叫李懷瑾也冷靜了一些,他知道這世上事物萬千,更何況韓寧又是太初門的大能,說不準有什麽保命的法寶,可以隱藏自己的蹤跡和氣息。


    大老虎對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李懷瑾便往屋裏走了走,撿起了韓寧的外袍。


    這時候,大老虎竟然湊了過來,用腦袋頂了頂李懷瑾拿衣服的手,那溫暖的觸感引得李懷瑾摸了摸它的大腦袋。


    「別擔心,我們一定能找到你主人的。」禦靈師下意識地安撫著妖獸。


    即便這隻老虎比毛毛還要大,他也把它當成小山貓和小赤猙一樣哄著。


    但那大傢夥卻不怎麽領情的樣子,還突然咬住了韓寧的衣服,往後麵一扯。


    「欸,等等,不要扯。」李懷瑾想從虎口奪衣,卻沒有搶贏,被老虎搶跑了韓寧的外袍。


    隻見它用嘴和爪子把袍子撥來弄去,好像要做些什麽,很是折騰了一番,卻終究無能為力。


    李懷瑾見它盤弄袍子的樣子,幾個瞬間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想穿衣服的人。他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不禁瞪大了眼睛。


    「韓寧?」他不可置信地對著大老虎,試探著喊出了劍修的名字。


    仿佛是要證明他那不切實際的猜想,巨獸果然馬上抬頭看向他,目光灼灼。


    「韓寧?!」李懷瑾又喊了一遍,隨即往前走了一步,手也往前伸了伸。


    大老虎看了他半天,先是一動不動,後突然點了點頭,又往這邊走,想去碰李懷瑾的手,倒把禦靈師嚇得把手縮了回來。


    空氣在那一刻似乎凝結了,李懷瑾的腦海又一次變得空空如也。


    他終於相信,眼前這隻漂亮的大老虎,就是玉溪峰的主人,韓寧。


    不知道韓寧怎麽變成了這個模樣,李懷瑾茫然地眨眼,便見大老虎也跟著他眨眼。


    他看了看大老虎爪子下麵踩著的外袍,還有散落在屋裏地上其他的內衫和褲子,他才明白剛剛人家不是想搶回主人的衣服,而是是想變回人,穿回自己的衣服。


    他又看了看老虎身上的花紋,突然想到:若這就是韓寧,衣服都在地上,所以……他現在算是光著身子的?!


    腦海裏浮現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麵,剛剛還不怕的李懷瑾忍不住往後連退幾步,跟嚇到了一樣,轉身衝出了臥房。


    ……


    屋裏幾乎沒有動靜,但李懷瑾不敢放出神識去看,他在外間來回踱步,心緒複雜至極。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老祖終於穿戴齊整,走了出來。


    李懷瑾想也不想地迎了上去,想要開口說什麽,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沒等李懷瑾發問,韓寧便對他道:「我是妖修。」


    他語氣平淡,好似說了「陽光甚好」這等輕鬆的事情。


    李懷瑾下意識點點頭,隨即瞪圓了眼睛:「你……你是妖修?!」


    劍修這短短四個字,卻如一道天雷砸在了李懷瑾的頭上,立時把他砸得暈頭轉向。


    李懷瑾頓時覺得,今日自己受到的驚嚇,無異於當年知道自己能重活一世時受到的驚嚇。


    ——好好的韓老祖,突然做出那般孟浪的舉動,然後又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隻大老虎……現在韓寧自己說,他是妖修,怎麽能叫他平靜得了。


    這妖修和妖獸雖然隻有一字之差,但卻有本質的不同。


    妖獸是與生俱來的精怪,經過聚靈、通智和煉骨,如果幸運地結成妖丹,然後凝魄、化形,便能進入與天同壽的渡劫期。


    而妖修,雖然也帶個妖字,卻是實打實的人修。隻是他們血脈裏帶著上古大妖印記,具備普通人修沒有的能力,極其罕見。


    非吾族類,其心必異……因著這樣的想法,人修對身有妖獸之血的妖修,總是會帶上幾分偏見和警惕。


    如果說,魔修是人人遇而誅之,那妖修也被很多人所不容。


    太初門的韓老祖是妖修……這個消息若是一不小心傳了出去,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如今九州諸道門中,隻有散修盟有大能將自己妖修的身份公之於眾。旁的道門也許有妖修,但都秘而不宣。


    饒是當年的李扶風,也隻是聽說有這等血脈特殊的人,卻並未真正接觸過。


    據說,因有上古大妖血脈,妖修天賦異稟,雖然不如真正的妖獸那般得天道寵愛,但妖修修煉起來還是比尋常道修有更多優勢。


    如今李懷瑾親眼見識了韓寧的變化,震驚之餘也在想:都說韓寧年紀輕輕,化神如此順利,原來不僅是因為其身為劍修,道心穩固,很可能也沾了本身血脈的光啊!


    相比於普通的人修對妖修多有戒備,李懷瑾視自己的妖獸為至寶、至親,又怎麽會對妖修心存偏見。


    隻是他陡然發現了如此一個驚天的秘密,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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