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要直播,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關昀野以為他不知道,特意解釋,「你放心,我全程都會戴耳麥,不會吵到你睡覺。」


    「我不是怕你吵到我,我是……」喻江夏組織了一會兒措辭,很是誠懇地說道,「我是覺得熬夜這件事情對身體不好,你看你的皮膚,現在看上去白淨光滑好得不得了。但要是熬夜多了,就肯定會變差,成為那種蠟黃色。」


    見關昀野沉默著沒有表態,喻江夏以為是自己的勸說起到了初步成效,於是再接再厲。


    「還有最重要的是,對脾胃肝腎也會產生危害,尤其是這個腎,你知道吧,對咱們男人來說絕對重要的腎。要是你總熬夜的話,它就會越來越虛,越來越不行,然後……」


    「說夠沒有?」關昀野驀地打斷他。


    喻江夏小心覷了眼他的臉色,嚴肅冷淡,還有些許不耐煩。


    他心裏大喊「當然沒說夠」,但當關昀野淡淡說出:「再吵就把你丟出去。」


    喻江夏瞬間認慫:「……說夠了。」


    他低著頭,背靠門沿腳步挪動,邊從門框和關昀野之間的小空隙往屋裏擠,邊退而求其次道:「那我不說了,我坐在邊上看你打遊戲總成吧?」


    還有三十幾分鍾才到零點,隻要不被趕出去,他就還有最後的希望,喻江夏是這樣想的。


    關昀野沒反駁,默許他搬了小板凳坐在電腦前,心想就當是直播間多一個近距離觀眾而已。


    他選擇的依舊是最高難度關卡,好巧不巧,又是喻江夏前段時間剛玩過的。


    但這回的情況和那天不同,時間距離零點隻剩下最後幾十分鍾,就算喻江夏把各處機關和謎底全都透露給關昀野,也沒有誰能夠在這麽短時間內,走通密室。


    他隻能在心裏打起其他小九九。


    可不知怎麽的,明明剛才還精神倍兒爽的腦袋,突然昏沉起來,眼皮子上下瘋狂打架。喻江夏什麽辦法都還沒想到,就已經不受控製地昏昏欲睡。


    在他犯困的同時,關昀野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盯著密室牆壁上的殘局大半天沒有頭緒。他今天有些困,解密的思路和射擊的速度,都變得很慢。


    他沒由來就想起那天出現在腦子裏的奇怪聲音,會提醒他身後危險,也會告知他謎題答案。


    現在他同樣遇到難題了,可聲音並沒有出現。


    關昀野下意識去看坐在邊上的喻江夏,兩道聲音很像,但他這一轉頭,看見的卻是喻江夏手肘撐著大腿,手掌托住側臉,眼皮子耷拉閉著,整顆腦袋向前傾斜,一點一點的。


    好像樹上成熟的桃子,隨時會掉下去。


    跟學生時代上課偷偷摸摸睡覺,試圖逃避老師注意的同學一樣,有幾分可愛。


    關昀野目光不禁停頓,全然沒注意到遊戲畫麵中,有人悄悄出現在了他身後,瞄準器拉近……


    【youaredead!】


    遊戲角色的死亡提示音乍然響起,關昀野一愣,再定睛看回界麵,血淋淋加粗的幾個大字顯示在屏幕正中,而字體後的地上躺著一個人,正是他原先的角色,被人偷襲一槍斃命。


    直播間彈幕頓時沸騰一片。


    【天吶?我沒看錯吧?野神被人打死了?不會吧不會吧!】


    【兄弟,你不是一個人,我差點要懷疑自己眼睛出問題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野神第一次被殺?】


    【野神應該是網卡了吧?我剛剛看到野神在被偷襲之前,整個人都沒有動,就站在那裏被子彈打中。】


    關昀野看著彈幕一條條飄過,他手指彎曲,用指骨抵在額穴用力按揉。確實,這是他直播《極樂密室》這款遊戲以來,第一次沒能順利通關。甚至不是沒解出謎底的失敗,而是被人開槍殺了。


    他再次側頭去看昏昏欲睡的喻江夏,想不明白剛剛怎麽就覺得這人的睡姿有趣了,連遊戲界麵都忘記警覺。


    而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喻江夏在夢裏越睡越熟,他托著臉的手突然滑落大腿下垂,腦袋驟然失去支撐,整個身體往前撲倒。


    成熟的桃子,掉下了枝丫。


    眼見喻江夏的頭就要撞在桌子邊沿,關昀野趕緊伸出手,用掌心接住了他的下巴。


    「既然這麽困,幹嘛不好好睡覺,偏要來看我打遊戲?」關昀野搖頭,無奈吐槽。


    喻江夏身體乍然向前撲的幅度太大,又驀地像急剎車一樣止住,他當即被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聽見關昀野似乎在對他說話,抬眼問道:「你說什麽?」


    關昀野見他醒來,鬆了手:「我說,出去睡覺。」


    「啊?這麽快就天亮了?」喻江夏剛醒來的腦子還糊塗著,不經大腦思考,下意識以為關昀野的睡覺,就是指八小時夜晚直播時長結束,到了淩晨五點的倒時差休息時間。


    關昀野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隻說:「……沒,我困了,今天不直播了。」


    聽他這樣說,喻江夏立刻去看電腦屏幕。


    「youaredead!」幾個大字還在那裏掛著,喻江夏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死了啊。


    可真菜。


    他玩《極樂密室》兩年多的時間,除了猝死前最新出的那道無人通關的副本以外,還從來沒被擊殺過。


    他又繼續看見電腦右下角顯示的時間,23:58,沒到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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