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連兩日,古玉書留在屋內哪兒也沒去,細細回想上世的種種,總結得失。


    古玉書自問自己的頭腦還算不錯,認人看人記人都很有些本事,或許這也和自己有靈根有關係,畢竟按照當今風俗,家裏的孩子若是有了靈根哪怕傾家蕩產都會送去仙山門派修行,可偏偏他古家還算有這個能力,卻千方百計的將他留在了俗世。


    現在想來,怕是早就算計好了要讓他守著家業,等著他日再來取回的吧?


    這辛苦百年,還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啊!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他再有聰慧的頭腦也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所以要守住手裏的一切,隻有追求力量!


    古玉書倒也知道自己的靈根不好。


    上一世接下古家的產業後也托人入了千山苑成了外門弟子,前後花了三十年才練到了練氣七層。


    雖然和自己三心二意還有主持家業有關係,但是卻也明白自己逆流而上修行的痛苦,哪怕找氣都花費了將近三年,資質實在是不怎麽樣。


    不過……現在知道了尋找氣門的關鍵,是不是能夠更快呢?


    古玉書心神一動,當下想要試試,可最終卻停了。


    他做事向來縝密小心,更何況這事關他的未來人生,更是要謹慎對待。


    想來當時拿到的那本外門練氣秘籍並不好,若是憑著記憶再去練秘籍上的心法,說不定又走回了老路,肯定不行。


    可是……好的秘籍又該怎麽拿?以自己的資質就算送上了仙山肯定也會像娘親說的那般備受冷遇,與其這樣,不如另找出路。


    難道,真的隻能進入禁地一次了?


    本心來說,古玉書並不想現在進去,裏麵禁製重重,以他當時練氣七層還熟背路線的情況下,也差點將命留在裏麵,現如今自己更弱,進去怕是更難了。


    偏偏自己重生的時間不早不晚,還有一個月就到了測試靈根拜師入門的時候,若是在那之前不確定自己的未來方向,以自己此刻將將好的年紀說不定真會錯過難得的機會。


    思索再三,古玉書到底還是那個叱吒丹藥界的大商人,一旦陷入為難,他反而能夠更快地做出決定……說不定,那禁地要闖上一次了。


    不過在那之前,自己怕是要做下準備。


    古玉書起身打開櫃門,翻掏一陣,拿出了一塊中品靈石,在手中顛了顛,笑了。


    想來小時候的自己倒也沒有缺過錢,尋常人家一輩子未必能有的中品靈石自己都能在節日時收到,雖然這些年古家日漸衰落,但是爹爹對他還算寵著的。


    古家在數千年曾經興旺過,甚至一度成為了玄土大陸的四大家族之一,尤其以煉丹和靈根子孫多產聞名於世。


    可不知何時,古家的後代子孫雖然有靈根者多,但是卻很難出現一個元嬰以上的修仙者,而且總會死於非命。


    所以當老祖宗仙逝之後,古家迅速衰落,從四大家族變成了如今這小商之家。


    古玉書作為家主,自然是知道古家的曆史和一些辛秘的。


    比如古家的老祖宗叫古寰宇,憑借著一手煉丹絕技聞名修仙界,作為修仙界最超然的丹師,古家最輝煌的時候可以說是門客三萬,門庭若市,家中子弟出門曆練自有求丹的修仙者護航,風頭正健一時無二。


    這樣的老祖宗,這樣的大家族,自然是有些底蘊的,哪怕衰落至此,也依舊有著神秘的寶藏。


    古玉書還記得,在爹爹臨死前一個月,他被叫到了位於郊外的一處密地,爹爹讓他發下毒誓,便教了他進門的方法。


    一,永不背叛古家。


    二,絕不將禁地秘密外泄。


    三,家族子弟若資質絕佳,便將人帶入禁地,禁地的寶貝不可強求,有緣者得之。


    古玉書在上一世的後半生曾經闖過數十次的禁地,直到臨死前三天才真正走到禁地的核心。


    他摸到那漆黑古樸的丹爐,心神一動便輕鬆收入手中,手中的三個黑點便是那時候印上的,沒想到重活一世竟然也帶了過來……


    不過那時候,麵對可以震驚修仙界的至寶,他不過賞玩片刻後他又將寶貝放回到了原處。


    他為古家兢兢業業百年,自己也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再要修仙也晚了,隻希望能夠留待後來人,真正接了老祖宗的衣缽。


    再然後,他便死在了禁地的門外,死不瞑目。


    想起前世種種,哪怕以古玉書的城府依舊不免唏噓,心思複雜。


    他將存放的兩塊中品靈石裝在手指戴著的戒指裏,打理好衣衫,第一次出了門。


    外麵鳥語花香,天色正藍,古玉書一邊呼吸著空氣裏清新的味道,一邊慢悠悠地往大門處走。


    上一世,認識古玉書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毛躁,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帶著一股優雅愜意,哪怕火燒了眉毛他也會先將手邊的事情做好,再提出建議,偏偏還言語犀利直指核心,大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大家做派。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去搏命,古玉書也走得不緊不慢,優哉優哉。


    當然,別人不清楚。


    可他卻知道自己每每這個時候都在思考。想著等下要買的東西,想著禁地裏的每個陷阱和岔路,想著母親的決定,想著奴兒可能的小聰明,還想著大娘的好算計。


    千絲萬縷的。


    就在這走路的當口,被他細細地梳理著,在腦海裏一點點變得清晰。


    眼瞅著就要到大門了,迎麵走了一名由兩名丫鬟攙扶著的婦人,婦人容貌端莊,一臉福相,見到他就親善地笑了:“玉書,這些日子怎麽沒到大娘這兒來呢?”


    古玉書勾起嘴角的笑,走向前挽上了婦人的手,親昵叫道:“大娘,您這是才回來?”


    “是啊。”趙箐笑彎了眼,拍著古玉書的手背,那視線掃過古玉書如畫般的容貌,怎麽一個喜歡了得,連連道,“這小子,兩日不見又俊了,讓大娘著實嫉妒你的娘親啊。”


    古玉書笑了笑,沒說話。


    趙箐又說:“你這是要出門?”


    “出門走走。”這麽說著,古玉書回頭看了眼大門,故作期盼又遮遮掩掩地說,“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兒,玉書先扶大娘回屋。”


    “別了別了,有這兩個丫頭在呢,哪兒輪到你?”說著,趙箐故作厭煩地揮手,“去吧去吧。”可話剛說完,卻又反手一把抓住了古玉書的手腕,擔憂地問了一句,“你娘可是和你說了那事?”


    來了!古玉書心中冷笑,麵上卻愈加乖巧:“正是。”


    “你怎麽決定呢?”


    古玉書故做猶豫,喃喃說道:“孩兒不知。”


    “這可是大事啊……”趙箐也是一臉的為難,眼底光亮一閃而逝,喃喃道,“你大哥和二哥每月來信都抱怨山上的規矩多如牛毛,每天天未亮便要起床晨練,吃的東西還沒家裏的一半好,到了夜裏睡的床還硬邦邦冷冰冰……哎,不過年輕人總該鍛煉一下,而且有靈根便是緣,棄了多可惜……”


    古玉書斂目,眼觀鼻,正色道:“大娘訓斥的是。”


    趙箐的臉色頓僵,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慈愛地笑道:“可你娘到底隻有你一個孩子,不像我哪怕送了天成和天龍上山,還有個天躍在身邊陪著……你娘她又那麽年輕,你若是去修仙,她便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再說些難過的話,你若有所成我自然老懷安慰,但是上仙睜眼閉眼間便是滄海桑田,親人又怎是一個想字了得?”


    古玉書表情更是凝重,重複:“大娘訓斥的是。”


    趙箐隱隱鬆了一口氣,那笑便變得自然了:“那麽玉書怎麽打算。”


    古玉書抬頭,蹙眉,很是為難:“大娘說修仙的苦確實嚇到了玉書,可是想想玉書從小錦衣玉食不知疾苦也該鍛煉自立,想來這仙還是該修的。可是再想起我娘親孤苦,玉書便不舍離開她老人家,或許留在家中打點生意才是正途。可娘親和大娘也說過,玉書要早些成年,不再胡亂惹事,才會讓你們老懷安慰,那麽這仙……還是該修吧?”後麵這五個字古玉書說的極輕,抬眼與趙箐對視,眼眸誠摯,麵色帶苦,就好像真的在掙紮痛苦一樣。


    趙箐被這九轉十八彎的話說的一口氣提了下下了提,翻來覆去,硬生生的將臉漲紅了,直到古玉書看向自己,才牽起笑道:“確實長大了,能想出這些也不易,既然你也拿不定主意,明日我便和你娘商量商量吧。”


    “也好。”古玉書溫潤笑著,一副解決了大難題的模樣,然後又扭頭看了眼門口。


    趙箐見古玉書又恢複成這孩子模樣,心裏的介懷頓時放下,揮了揮手,放人走了。


    等到古玉書快步離開,趙箐攆走了年輕的丫鬟,待到身邊隻剩下陪嫁丫鬟柳紅之後,臉頓時沉了下來,陰冷開口:“這小崽子今天說話怎麽頭頭是道的?”


    柳紅淺笑,低語點撥:“三少爺素來聰明。”


    “哼!”趙箐不悅重哼。


    柳紅陪在趙箐身邊三十年,早就抓住了自家夫人的脾氣,笑道:“可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小兔崽子,一提到玩便什麽都忘了,今天他反反複複說的那些話想必是平日裏夫人的積威仍在,當著您的麵兒他怎麽敢說些喪氣話呢?夫人,那些話可是說給您聽的呢。”


    趙箐點頭笑了,掏出絲帕擦了擦嘴,不動聲色地說了句:“你安排個人再給他買些新奇的好東西,還有,讓小崽子房裏的那個丫頭再下點兒功夫,若是能讓他的初精泄了,我這心也就徹底放下了。”


    柳紅是個老姑婆,聞言微微羞紅了臉,但是依舊盈盈一拜:“柳紅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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