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掛帥,誰都不在意誰的心情。真心實意?真心實意值幾個錢?


    「方少,來,繼續喝。」年輕的女孩子繼續纏上來,將酒杯塞進方旖的手中,「還是你想要我餵你喝?」


    女孩子笑笑,用手指點點自己的嘴唇,烈焰紅唇,混著香水味道的酒精氣息。她飲了酒又印上來。


    方旖閉閉眼睛。


    對,她就是那樣一走了之的人渣。


    她去招惹她、欺騙她,一切都是故意。她冷漠地、看著她一點點地淪陷、淡然地看著她將真心捧出來,捧到她的麵前。


    然後,她將這顆跳動的真心高高地舉起,卻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不是人渣是什麽?


    沒有良心,與禽獸何異?


    但是,她就是那樣骯髒的、無聊的、險惡的禽獸,不是嗎?


    ——渾身流淌著的是骯髒低等血液的、冷酷無情的自私貨色。


    方旖的眼中,唯一一抹淡淡的溫情也退去,隻留下冰冷的碎渣。


    年輕的女孩吻上她的唇,將酒精渡給她,方旖喉口微動,將那摻雜著少女劣質香水味道的酒精吞入腹中。


    誰比誰高貴呢?


    她才是最低劣那一個。


    方依婷站在包廂的門口,看著裏麵烏煙瘴氣,看著裏麵紙醉金迷,看著最在正中間的方旖,頹然、衰敗、像是一株腐爛的植物。


    方依婷倚在門口,她忽然很想抽一支煙,混合著蔣冬平身上味道的、淡淡的菸草味道。


    手探入包中,摸索了一下,卻失笑。她怎麽忽然忘記了自己的人設?她是不抽菸、不喝酒、不逛夜場的「純良」失婚婦女。


    她的包中,已經許久不放香菸。


    方依婷失笑,笑著笑著,眼角溢出丁點淚花。


    都是怎麽了?怎麽會變成這樣?


    錢建雄聽到消息趕到包廂門口。


    「夫人。」他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方依婷。


    業界能被成為「夫人」的沒有幾個人,眼前這位他並不陌生。


    「大小姐在這裏也有一個多月了。」錢建雄的措辭嚴謹、不透露任何消息。


    方依婷點點頭,側身對錢建雄說:「把帳結了,把房間退了。」


    「是。」錢建雄眼觀鼻、鼻觀心,客人說什麽,尤其是尊貴的客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現在、立刻。」方依婷補充道。


    「是。」錢建雄執行力極佳。


    包廂裏麵的紅男綠女,打扮成熟的女孩、過分妖冶的小哥哥,還有端著酒杯想來喝一杯的其他客人。


    雖然不滿,嘴中滿是牢騷和嘀咕,但是也都知道繁華盛開的手段和規矩,雖然滿腹牢騷,但是也都默默起身離開了。


    不過五分鍾,整個包廂裏麵除了煙霧沒有消散,人都散光了。


    方旖抬起沉醉迷茫的眼睛,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女人,似乎在辨認,她是誰?


    好久,她笑了,是母親呢。


    方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您大駕光臨……嗝,有何貴幹?」


    說完自己也笑了,方旖雙腿支撐不住身體,又跌落在沙發裏,「是來給我送請帖的嗎?您放心,我不參加您的婚禮,您不想我出現,我就消失……」


    方依婷看著眼前的女兒,二十三歲的女孩已經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那又是什麽時候從稚子成長為這樣我行我素的靈魂呢?


    她們是母女,但是恐怕已經有十數年不曾進行過交流。


    對話內容也僅限於:吃了嗎?錢夠用嗎?想買什麽車?


    方依婷想,真是失敗。


    失敗的是方旖嗎?


    不,失敗的是方依婷。她方依婷什麽都是失敗的。做事業結婚談戀愛是一塌糊塗,連生養女兒,也是失敗的。


    方依婷走上前,包廂的門已經被錢建雄體貼地帶上。


    錢建雄帶人守在兩側,合適的距離,既聽不到包廂內的聲音,又保證沒有任何人的打擾。


    身邊的後生有些茫然不解,客人們都散盡了,這個包廂為什麽還要這樣嚴陣以待?


    但是他不敢問,錢經理是湖,跟著錢經理不會錯。


    方依婷走到方旖麵前,她蹲下身,將方旖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裏。


    「跟我回家。」她說,沒有憤怒、沒有哀愁、無悲無喜。


    方旖最開始是拒絕的。久違的母親的味道。


    真是久違了……


    這個方依婷,不是她認識的方依婷,她的姿態那樣低,絲毫不見往日飛揚的氣場。


    仿佛,隻是一個母親。


    方旖抬頭看看母親,那樣精緻漂亮,那樣明艷動人,她是被愛情洗禮過的女人。看來那位「蔣太太」是真的人物,這都能忍?


    方旖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期待,莫須有的期待。


    母親和那位的關係如果能持續,是不是她就能再見到……她?


    「回家吧。」方依婷還是那句話,她死死拽著方旖的手心,仿佛她不是二十三歲的青年,隻是一個三歲的孩童。


    語言有神奇的魔力、肢體語言有勝過一切的力量。


    方旖向來認為自己同方依婷水火不容。但是方依婷那樣平和,那樣淡然,仿佛她的心境也平和了下來。


    方旖的怒火、多年來的委屈不甘、沒有消失,但是仿佛打在棉花上,沒有著力點。


    「請柬呢?」方旖張了張嘴,還是問出了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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