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越來越大,三輛馬車分前後艱難地行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間。


    若是看不仔細,根本看不清那幾個黑點。


    李朝朝靠左在車裏,旁邊的姑奶奶喋喋不休地阿彌陀佛,“好在遇上好人了,怎麽就下起這麽大的雪,在城裏的時候還沒感覺呢。”


    春麗和春嫂分別照顧李朝朝,以防馬車不穩讓她坐不牢穩。


    李朝朝笑著拉了拉姑奶奶的手,笑道:“世事難料的,就算知道郊外要下大雪,也沒人能猜到這雪什麽時候下,不過好在有人幫忙……”


    她笑著寬慰姑奶奶,眼底的光不動聲色地冷凝起來,這個節骨眼出現在最合適的地方,巧合得太刻意了,若對方是順路便罷了,若不是她就需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去臨泉村的路並不太遠,隻不過一路風雪讓眾人減慢了速度,陳凡在外麵當車夫一路跟隨,車廂裏的人遠遠的能聽見最前麵的老漢唱著不知名的山謠,心情都跟著放鬆下來,唯有李朝朝一直沉默著。


    又走了一段距離,就馬車忽然停下來,就聽前麵有人喊了句什麽,姑奶奶等不及地掀開車簾,一股冷風吹來,雪花也一窩風地飄散著。


    “這天冷的……”姑奶奶打了個哆嗦,“又怎麽了?”


    陳凡跳下馬車走到一側道:“主子,是山莊的人來接咱們了。”


    李朝朝的嘴角勾了一勾,就算藍翎羽想不到這風大雪大,沒準備鐵鏈子,也會有後招,他永遠不會讓她在困境中。


    “去好好謝過那老漢,別耽誤了人家的活計……”


    李朝朝微微一頓,接過姑奶奶的簾子,在陳凡耳邊嘀咕了幾句,然後繼續縮在車裏打瞌睡。


    姑奶奶一臉的茫然,但聽到山莊有人來接,臉上無比高興,至少不用在風雪裏穿行,她自小在南方長大一點也不習慣這冬天,也難怪李朝朝會一路上會一直打瞌睡。


    李朝朝剛安排完,就有人冒著風雪又湊過來,笑嘻嘻地喊道:“姑娘,我們來了。”


    春麗一聽那聲音,先是愣了愣,立即笑著去看李朝朝,就見她困頓的表情也被另一種喜悅而取代。


    是她們!


    李朝朝的嘴角笑意越來越深,她早就說過這些人早晚會再聚在一起,隻是沒想到藍翎羽比她考慮的周全許多。


    他的體貼和細致總在不經意之間,讓她意外又窩心。


    李朝朝不自覺地笑了笑,以前一天沒見也不覺得想念,可是這才半日,思念的情緒被無限放大充盈著她的心。


    不過現在外麵還有那個男人給她找來的“小夥伴”。


    馬車還沒有繼續前行,車外傳來了接嘰嘰喳喳的聲音,李朝朝給春麗使了個眼色,春麗急不可耐地打開車門,就見夏荷、秋霜和香塵都站在外麵等著。


    夏荷第一個看到李朝朝,直接跪在地上行禮,“奴婢來遲,請奶奶受罪了。”


    秋霜冷著臉但嘴角親著笑也跟著跪下,香塵笑嘻嘻地撲通一聲,“姑娘,奴婢可想您了。”


    “這可不是敘話的地方……”李朝朝也不問她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隻笑著揮了揮手,“都起來,先回去再說。”


    夏荷一直都是幾個丫鬟中的頭兒,她聽李朝朝吩咐,也不遲疑,站起來言簡意賅地說道:“姑娘說的是,我們本在山莊等姑娘回來,但見外麵要下雪的樣子,就帶了家仆趕來接姑娘,半路看到姑娘派回山莊的人,正巧就一起來了,好在趕得及。”


    李朝朝點點頭,“其實無需來那麽多人。”


    “幹娘本來也想來的,但是被我勸住了,等姑娘回了山莊就能見到她了。”夏荷笑道。


    李朝朝揚了揚眉,“何媽媽也來了,真是好事,那我們就先上路吧。”


    陳凡在一旁道:“已經安排妥當了,主子請放心上路,幾位姑娘可去前麵的馬車擠一擠。”


    夏荷謙讓地點點頭,三個人一起告退去了前麵。


    姑奶奶在一旁連連咂舌,“你男人還真是把你當心肝一樣的疼啊,千裏迢迢把老家的人都給你帶來,哎呀看得我心裏十分欣羨。”


    李朝朝揶揄道:“等姑姑也找個男人嫁了,也會成為心肝的。”


    春麗和春嫂在一旁咯咯低笑,姑奶奶滿臉通紅地啐道:“你這臭丫頭戲弄姑姑。”


    眾人皆笑,夏荷帶了山莊裏的農家漢子把前麵路上的雪打掃幹淨,一路暢通無阻,半個時辰後就到了山莊,也沒人再提剛才幫忙的老漢。


    山莊就在臨泉村的西南角,說是個村子,但看建設到像是個小鎮,街道兩旁都是商鋪,因大雪埋了不少路,但依舊可以看到村莊旁有不少大戶人家。


    看的出這是個富饒的村子,藍翎羽當初把山莊選在這也是不想買個東西都不方便。


    到了山莊,一眾奴仆都等在門口候著,李朝朝剛被扶下車,就有人顫巍巍地上前行禮,“奶奶,老奴終於盼到您了。”


    李朝朝定睛一看,是何媽媽老淚縱橫地撲過來,她哎喲喲笑了聲,“您還出來接我了,這大冷天的可別凍著,先進去吧。”


    何媽媽擦了擦眼角,連連稱是,眾人嬉笑著一起進了山莊裏。


    說是山莊卻沒有依山而建,用莊宅更恰當些,莊子不同京城裏四合院,倒像是江南水鄉的布置,隻不過小橋流水,現如今成了大雪冰霜罷了。


    何媽媽興奮地引著李朝朝在前麵走,“姑娘跟我來,您快來瞧瞧這院子布置的,姑爺早就安頓妥當,您肯定滿意。”


    春嫂在門外把這次帶來的東西吩咐人安置,她作為宅院的管家熟悉新府的布置,又找人把姑奶奶先送回房間休息,其他四個大丫鬟跟在李朝朝身後,低聲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大家越看越驚奇,一進了院子,何媽媽迫不及待地說道:“奶奶您瞧瞧,是不是很意外?”


    李朝朝一路上早就發現了問題,被領進門裏環顧了一周,發現自己這院子果然和自己在鎮江時的雙竹館一模一樣,就連本來該在南方才能生長的翠竹都有,隻不過地上鋪著一層白雪,到另有一番滋味。


    她上前拍了拍那鬱鬱蔥蔥的翠竹,萬分感慨道:“這該不會就是以前家裏的那片翠竹吧?”


    “哪能啊。”何媽媽笑著忍不住笑道,“姑爺到是想把家裏的翠竹給搬來,可是路途遙遠移栽過來也活不了。”


    李朝朝嗯了聲,更是詫異這翠竹是藍翎羽哪裏弄來的,“這翠竹可有些年份吧。”


    何媽媽賊兮兮地湊到李朝朝耳朵旁笑道:“聽說姑爺是從宮裏弄來的。”


    李朝朝眉開眼笑地拍了拍翠竹,見過哄女人開心的,卻沒見過像藍翎羽這麽騷包的,先是把自己的人全部弄來,又把這莊子布置的和以前住的地方一模一樣,別說她還真是十分受用。


    四個丫鬟見李朝朝笑得開心,早早進了屋把茶水泡好,喊她:“姑娘快進屋,暖和。”


    李朝朝進屋落座,四個丫鬟和何媽媽又鄭重地向她行了一番禮,她見狀也沒攔著,若是攔著她們心裏不舒坦。


    她笑著抬手,“還和以前一樣,不用拘禮,以後在莊子裏大家沒事就各司其職就好。”


    夏荷在一旁遞上香茶,秋霜從實現準備好的箱子裏拿出賬本遞過去,“姑娘,這些是整整一年來鎮江所有商鋪和莊子的賬本,請您過目。”


    李朝朝看著那厚厚的賬本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扶著額角哎喲聲,“秋霜,你這是要了我的命喂,這麽厚我怎麽看得完,你要知道我怎麽信不過你,所以這些賬本你統統拿回去。”


    香塵忍俊不禁地笑道:“瞧秋霜姐姐把姑娘嚇的。”


    “現在冬月嫁出去了,又來你這麽個調皮的。”李朝朝笑著歪倒在床榻上,“等我把你們一個個嫁出去,我也鬧了個安靜。”


    香塵吐了吐舌頭,“我們才來姑娘就嫌棄我們,急著把我們嫁出去呢,我們這輩子就不嫁,隻跟著姑娘了。”


    李朝朝笑看了一眼其他人,“你不嫁,其他人可是要嫁的,到時候我把你們都放在身邊,少不得又來埋怨我,你們放心好了,我把你們的嫁妝都準備妥妥的,遇上好的就嫁了吧,可別在我身邊呆成了老姑娘,我可吃罪不起。”


    四個丫鬟都被李朝朝打趣了一番,嬌羞地跺腳又嗔怪,“姑娘!”


    何媽媽在一旁笑道:“你們幾個見了奶奶竟是沒大沒小,現在不比以前,來了京城可不許再叫姑娘,要叫奶奶了。”


    “是。”四個丫鬟一起俯身,“奶奶。”


    何媽媽見李朝朝露出疲態,就先讓所有人下去,隻她留下來和李朝朝寒暄了陣,說了些她們的近況。


    “這些日子我們要暫居在莊子上,現在逢大冬天,到處冰天雪地哪也去不了,媽媽要辛苦一陣子。”


    何媽媽嗔笑道:“奶奶說的哪裏的話,能在奶奶身邊伺候,老奴高興還來不及,來之前姑爺已經交代過了,過冬的食材和需要的棉衣布匹都已經準備好了,就是到了來年春天都沒問題,若沒必要甚至不用打開莊子大門,姑爺說若是奶奶覺得悶得慌,可以去莊子上的花房。”


    “花房?”李朝朝挑眉。


    何媽媽笑道:“是啊,就是之前交給香塵打理的莊子,莊子裏種植的百種花都運過來了,還有一些種子,姑爺還特意蓋了溫室,這樣花就可以存活下來,也是為了讓奶奶解悶,姑爺說咱們這莊子可以叫百花山莊。”


    李朝朝笑著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在心裏念著那四個字:百花山莊。


    說一說都覺得空氣裏飄散著香氣。


    她半躺在床邊眯了一會兒,何媽媽默默退出房門,又過了半晌,李朝朝又忽然睜開眼,輕聲喊了句,“陳凡,調查清楚了麽?”


    陳凡悄無聲息地在角落裏回答:“老漢沒有問題,他那車酒確實拉到一個酒肆,需要城裏特供的酒釀,也是前幾年落戶在此,沒有問題。”


    查得還挺仔細,李朝朝讚許地點點頭,“好,辛苦了,這山莊比京城裏的紫苑守得還嚴,你也早點休息吧。”


    陳凡沒吱聲。


    李朝朝繼續沉默,既然老漢沒問題,那看來是她想太多了,她需要萬事小心,才能不給京城裏的藍翎羽添麻煩。


    雖然她遠在郊外,但這裏的每一個地方都無處不體現著藍翎羽的氣息。


    至少空氣裏都是藍翎羽的愛。


    第二天,李朝朝去了花房看了近百種的花,站在原地足足笑了小半盞茶的時間。


    花房裏的不同的花不同的顏色分別擺放,就好像一道花海的彩虹,李朝朝笑著把香塵喊來,“這一年你的收獲不少?”


    香塵被李朝朝一表揚,欣喜若狂地不知所措道:“奶奶過譽了,要不是奶奶相信我,奴婢也不會能辦成,可惜現在的溫度有些花是無法盛開的,還有一些種子需要明年開春才能開放。”


    李朝朝看著這些花想的又是另一番事,她準備了一年的時間在江南培育百花,就是為了推廣到京城來,等明年新皇登基少不得要新鮮的花種,豔骨坊又可以研究出新品。


    她腦子裏飛速運轉,一旁的秋霜笑道:“這一年,僅莊子的百花就掙了三萬多兩銀子。”


    李朝朝笑咪咪地點點頭,“你們做得很好,以後京城裏的百花山莊也歸香塵管吧。”


    “謝謝奶奶信任。”


    香塵覺得最得意的事就是被李朝朝表揚,她把一些見也沒見過的花種一一介紹給李朝朝。


    這時,夏荷走進來說道:“奶奶,昨夜大雪封路了,臨泉村已經出不去了。”


    “唔。”李朝朝微微沉吟,轉過頭忽然問向跟在一旁不多言不多語的春麗,“你查過村上都住了些什麽人嗎?”


    春麗回答道:“是,奴婢已經查清楚了,臨泉村一共一百二十七戶人家,其中有二十三戶是外來人口,一是因為臨泉村有道清泉據說可以長生不老,二是有人在前幾年淘到了金子,所以不少商家來到臨泉村,不過有人已經買下使用權,其他人隻能在下遊試著淘金,這也是臨泉村為何如此反話,會有這麽多外來人口的原因。”


    “淘金子啊。”


    李朝朝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誰有能力買下一個泉水的使用權呢?


    這事春麗斷然不會調查出來,之前李朝朝一直納罕藍翎羽為什麽在這裏建了個宅子,突然聽到春麗這麽一說,她到有一種想得瑟的感覺。


    隻是這事還真不好立即去找藍翎羽詢問。


    大雪封路了,而且還沒停下來。


    李朝朝沉默著出了花房,春麗又道:“聽村裏的老人說,這幾十年來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雪,怕是個多事之冬。”


    李朝朝眯著眼望著飄散著雪花的天空,可不就是個多事的冬天,這個冬天要有一位明君隕落。


    算算日子也就是這段日子了,隻不過消息傳不進來,不知道外麵又是何等的天地。


    出了門,夏荷把李朝朝大氅的兜帽給蓋在頭上,“小心風大。”


    以前在鎮江是沒有花房的,藍翎羽就把花房建在大門不遠處的一個單獨的房子,回到院子時正巧看到大門敞開,外院的小廝正彎著腰打掃門口的雪,見到李朝朝來了,紛紛行禮,“奶奶。”


    大雪雖然未停,但再不打掃怕是要把這大門都蓋住打不開。


    李朝朝點點頭,轉身從打掃的小徑離開,忽然就聽到身後一陣喧囂。


    “別跑,叫你偷東西,看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這大雪天的……


    李朝朝條件反射地循著聲音轉過頭,就見一群男子追著個少年在白茫茫的雪地裏狂奔,有人甚至彎腰隨手抓了一把雪朝著跑在前麵的少年身上打。


    雪球不大,但實心的,打在單薄的少年身上,滿頭雪花。


    少年捂著懷裏的東西慌亂地回過頭,那瞬間李朝朝看到他的臉,比雪還蒼白。


    李朝朝幾不可見地微微蹙眉,又忍不住看了眼天空,這大白天的……他怎麽跑出來了!


    ------題外話------


    卡文的人傷不起啊。


    有這麽個疼愛的夫君,我都羨慕李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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