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侯府的時候,李朝朝隻領了春麗一人,她本想等藍翎羽回來一起過去,但耐不住侯府那邊三夫人倪氏請了兩三次,最後連太夫人身邊的青小也上門來請。


    李朝朝也不是那麽大架子的人,她到不怕遇到誰會看到什麽,隻不過是不願讓藍翎羽為此憂心。


    主仆二人悠哉哉地從側門進了侯府的垂花門,徑自去了靜心堂,眾人都在那聚著,還沒進門,她就聽到太夫人笑著道:“你們快瞧瞧這小虎子多像二老爺小的時候。”


    倪氏跟著笑道:“母親,二老爺小時候我們可沒看見,隻是瞧著小虎子就是個有福氣的樣子。”


    隻聽又是一道熟悉的人聲說道:“嬸子說的是,有您和太夫人護著,必定是受盡寵愛呢。”


    春麗忽然側過頭,低聲來了句,“是三小姐。”


    站在門口的李朝朝笑著搖搖頭,“不,她已經不是三小姐了,而是武鄉侯府二房的妻妾。”


    至於是妻還是妾,她現在還不知道,至少能在太夫人麵前得臉的,少不得是個貴妾。


    春麗臉上的表情有些素淨,低著頭為李朝朝挑起簾子,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去。


    剛穿過屏風,就聽到倪氏陰陽怪氣地喲喲了兩聲,“咱們的世子妃來了,真是三請四請啊。”


    李朝朝笑著走上前,一眼掃過屋內,除了上首的太夫人,這次倪氏和大夫人坐在一邊,藍杜若站在倪氏身後,對麵是二房的夫人――藍滕安之母,還有兩個藍家的小姐,秀娘則坐在太夫人腳邊的圓墩上,手中抱了個三歲的男孩。


    今日李朝朝穿了件縷金挑線紗裙,腳底是雙朱緞鑲著珍珠的雲絲繡鞋,頭上隻挽了圓翻髻,斜插了支蓮心攢絲珠釵,走路時候垂下的流蘇與耳朵上帶的金鑲東珠耳墜晃動在旁,幾縷青絲垂在胸前,一反平日樸素簡潔裝扮,輕移蓮步環佩動,盡顯高貴與優雅,任誰也無法直視她清澈光華的眼眸。


    這個時候,李朝朝是絕對不會為了自己而丟了藍翎羽的臉麵。


    她笑著先給太夫人請安後,又衝著大夫人和倪氏俯身,“夫人錯怪我了,我聽到有貴客到訪自然要梳妝打扮才不失體統,這樣才沒有怠慢了禮數。”


    李朝朝見倪氏冷著臉白了她一眼,她又笑著側過身對二夫人道:“藍夫人真是好久不見,朝朝來晚了,請您別見怪。”


    藍夫人,也就是當日鎮江藍家的主母,她對李朝朝說不出來的厭煩,當日這個女子明明應該嫁到她家去的,結果去攀了高枝到了武鄉侯府的藍家。


    藍夫人始終認為,要不是李朝朝耍了什麽手段,秀娘也不會和自己的兒子被抓包在一起,這樣這個掃把星也不會進門,害苦了他們家。


    “嗬嗬。”藍夫人僵硬地笑了兩聲,“這話怎麽說的?我是回婆家,怎麽就成了客人了。”


    她忽然抽出帕子轉過身對太夫人哭,“不過世子妃說的也不差,過幾日等太夫人疼過這些小輩後,妾身就帶著小虎子他們回江南自生自滅就是,也不用寄人籬下被人當成什麽客人。”


    太夫人聽了這話麵上有些不高興,“這好好的又哭什麽?這就是你的家,誰能趕你走!以後就住下了!還是說我這老婆子都留不下你們了?有我在誰能說個不字!”


    她卻不看李朝朝,而是轉過頭瞄了一眼倪氏,似乎是想聽聽看她怎麽說。


    倪氏接到目光,笑道:“瞧瞧,這好端端怎麽太夫人就哭了,世子妃年紀小不會說話,你們就原諒她吧!”


    她怒目而斥地瞪向李朝朝,往日倪氏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現在對著李朝朝卻從來不裝的,從不掩飾對她的厭煩,“李氏,瞧瞧你剛才都說的什麽話,二夫人一家怎麽是客人!虧你還說不是體統!還不向二夫人道歉。”


    二夫人得意地衝李朝朝揚眉。


    李朝朝見二夫人身邊的兩個藍家姑娘和秀娘都沒有向自己行禮的意思,她隻淡笑地挑起嘴角,“朝朝並沒有說錯什麽啊。”


    倪氏大怒,“李氏!你不要仗著羽兒寵愛就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李朝朝的嘴角劃過一道諷笑,“夫人,紫苑早就分出侯府,二夫人於我自然是客人。怎地朝朝說了這般有道理的話,夫人就惱了?說起來朝朝來此也是做客,怕是夫人這般實在是厚此薄彼。”


    倪氏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二夫人麵上更是難看,而大夫人卻好笑地看了她倆一眼,“朝朝說的也不錯,三弟妹也太厚此薄彼了,再怎麽說朝朝也是你兒媳,還是縣主世子妃。咱們是禮儀之家,朝朝對長輩的禮數可一個不少,這也是你這當婆婆管教的好,不比別人見到有品階的都不知道行禮。”


    大夫人若有似無地瞄了兩眼藍家的兩個姑娘,話中的意味很明顯。


    先不說李朝朝是世子妃,在家也是嫂嫂。


    藍家兩個姑娘也是許久不見李朝朝,隻聽說她先是嫁給藍翎羽的衝喜妻,又被封為縣主,還正式成為世子妃,心裏就覺得這個女人不是個簡單人物,今日一見果然與往日的氣質全然不同。


    不說旁的,以前李朝朝遇到針芒相對時,絕不會有如此犀利的目光和睿智的言語去回擊,而且她現在身上散發著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的淩厲氣勢。


    藍寶柳和藍寶諾姐妹倆對視一眼,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那邊藍杜若已經笑嘻嘻地跑過去拉著李朝朝的手行禮,“見過嫂嫂,嫂嫂分出府去也不來找我們玩,現在姐姐病著,可悶死我了。”


    李朝朝笑著拉著她走到藍家姐妹身邊,“現在不正好來了兩個姑娘陪著你,以後你找她們玩就是,以前我與兩位姑娘都是認識的,怎麽這許久不見反倒是生疏了。”


    藍寶柳聽李朝朝這麽大大方方地說話,笑裏透著疏離,“世子妃說的是,以前我們還算是手帕交,這一別兩年,您竟如此與眾不同了些。”


    “姑娘客氣了,我們都是一家人,若是姑娘不嫌棄就叫我一聲三嫂就好。”李朝朝不慎介意地笑著。


    上首的太夫人忽然開口,“杜若,按照齒序,這是你六妹妹和七妹妹。”


    藍杜若呀了聲,“沒想到我竟然有妹妹了,真好真好!”


    藍寶柳和藍寶諾這下不得不衝著藍杜若行禮,順便也向李朝朝俯身,“三嫂嫂,五姐姐。”


    藍杜若一派天真地笑個不停,她以前隻有藍芷霖一個弟弟,現在多了兩個妹妹,心裏正是高興不已,就拉著兩個姐妹到一旁嘀嘀咕咕說個不停。


    這時,屋中隻剩下始終垂著頭的秀娘沒吱聲。


    李朝朝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去,這近兩年不見,秀娘的樣貌似乎蒼老了些,藍家兩個姐妹沒什麽太大的改變,連藍夫人也不曾添皺紋,反倒是這個比她們都小的秀娘帶了不屬於她年紀的衰老和蒼白。


    秀娘佝僂著後背,身上穿著是舊色的衣裳,有些地方還開了線,她沒有了以前的囂張和任性,她感受到李朝朝的注視,飛快地抬起頭,那眼眸似乎被塵埃蒙了一層灰白。


    她張了張嘴,仿佛就要開口喊李朝朝的名字,可是未愈先落淚,就聽屋中忽然一陣刺耳的哭聲。


    “嗚哇哇哇啊――”


    秀娘手中的小虎子不知為何忽然吱哇亂叫地喊破了喉嚨。


    李朝朝蹙了蹙下眉頭,就見秀娘又快速低下頭去查看懷裏的男童,仿佛剛才她的動容和傷感都是假的,隻留下嘴角那道幾不可見的弧度。


    李朝朝忽然又展開雙眉,心裏抑製不住地樂了。


    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沒變,蒼老不過是上天對秀娘的懲罰,她還是那個肚子裏藏了兩包壞水的秀娘。


    為了不想行禮,就來一出苦肉計,卻用手偷偷地掐了一把小虎子的屁股,引開眾人的視線。


    看來秀娘還是沒吃夠苦頭,光長皺紋不長記性了。


    果然,誰也不去糾結秀娘給不給李朝朝行禮,大家都去看那個奶聲奶氣流眼淚的小虎子。


    這下子把太夫人心疼夠嗆,連聲問:“這是怎麽了?是餓了還是渴了?方才就不怎麽開口說話,可是有什麽問題?”


    二夫人見到自己的孫子嚶嚶地哭泣,更是心痛難當,“母親,其實小虎子都三歲了還說不出幾句話,這兩年我們日子難過,也少有人顧得上他,要不是秀娘一直在旁照看著,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沒了命。這孩子就跟秀娘最親,誰的話也不聽,怕是冷不丁地見到了這麽多陌生人,他不習慣罷。”


    太夫人聽不得晚輩日子不如意的話,又不由勾起了省心事,“你們……當時有了難處怎麽就不知道回來找我!現在老二還沒了,我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當時羽兒去你們那養病,也沒提過你們一個不好來,怎麽就鬧得今日這地步,讓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


    “母親,你還是要保重身體!”


    大夫人看到太夫人垂淚,忍不住感歎一番,“逝者已矣,以後還有我們在您身邊伺候,而且二老爺後繼有人,您還要看著小虎子長大呢。”


    大夫人哭了哭,“母親是我們的不是,隻是當日夫君覺得是不想讓您擔心才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們找您的,後來他去了,我們也不能再瞞下去了,我們不該讓您如此傷心,我們該早點回來孝敬您,可是當時夫君的身體已經不濟,我們既沒銀子治病,也沒銀子上路,這拖家帶口的……”


    秀娘抱著小老虎哄了哄,又忙對大夫人說:“夫人就不要讓太夫人再傷心了。好在我們還有小虎子啊。”


    小虎子含著兩包淚水,眼淚汪汪地看了看太夫人,又看了看大夫人,秀娘在他耳邊嘀咕了兩句,然後奶聲奶氣道:“太太不哭,小虎乖乖。”


    眾人進門這麽久,這才聽到男童開口說這麽一句話,不由欣慰,連太夫人也止了淚,一把將小虎子抱在懷裏,“我的好重孫啊。”


    所有人就像忘記李朝朝存在一樣把她撂在一邊。


    李朝朝卻不慎介意地站在一旁淺笑,秀娘她不僅成功地讓眾人忽視了自己,還掌握住了話語權。


    很好,有所長進了。


    看樣子苦日子還是能鍛煉人的。


    太夫人聽到她們一個個勸自己,也就不再提傷心事,秀娘也懂得會討老人家開心了,從懷裏掏出帕子遞給小虎子,笑道:“虎子,給你太奶奶擦眼淚。”


    小虎子就搖頭晃腦地接過帕子,“太奶奶,擦擦。”


    眾人都被這可愛的小家夥逗笑了。


    李朝朝卻笑得很是意味深長,小虎子被秀娘調教的很好。


    這個孩子也曾經做過自己的兒子,她待他如親生兒子一般,可沒少操碎了心,小時候虎子確實不怎麽愛講話,她是一句一句地教他,後來四五歲的時候兩個人親近如母子了。


    後來藍滕安身邊的小妾越來越多,總有那麽幾個看她是正妻不得寵還霸著位置,就使勁壞法子給她下毒手,先是在她飯菜裏下毒,她就防得跟鐵桶似的也還是吃盡了一些,一直無法懷孕,她想著自己生不出來孩子以後有小虎子也是一樣的,可是那些女人見害不死她,又把毒手伸向小虎子,小虎子中毒,她們誣陷是李朝朝所為。


    自那以後,小虎子就不再和她親近,也成了眾所周知害嫡子的毒母、


    李朝朝不由想起上一世自己害死的自己的孩子,那是個意外嗬,若不是藍滕安喝醉了酒,被有心計的小妾陷害爬上了她的床,藍滕安怎麽可能會和她一個瞎了眼的女人行房事,事後小妾還反咬一口是她故意設計如此,藍滕安更是對她厭惡之極。


    所以上一世的那個孩子是個意外,她/他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受盡屈辱。


    李朝朝也沒想到自己看到小虎子會回想起很多往事。


    春麗聽到問話見李朝朝不回答,這才發現她不對勁,悄悄地在後麵抓了抓她的袖子,李朝朝猛地回過神,用笑容遮掩去心事,笑著迎著眾人的目光看去。


    二夫人發現李朝朝根本沒聽見自己在問什麽,麵上憤恨地冷笑,“我是問世子妃,你可知道當日我們二房在鎮江的那些鋪子是誰在經營?”


    李朝朝笑著蹙眉,“二夫人怎會問我個內宅女子?在家我向來不出門,更何況是這些拋頭露麵的事?而且我很早就離開鎮江北上了,此事當真不知情。”


    “可是我有幾次經過那些鋪麵,都看到是你以前身邊的人進進出出!”藍寶柳忽然質問,“該不會是嫂嫂用了什麽手段得到他們了吧?當日眾所周知,我們家是被人陷害才遭了難呢,難不成和你有關係?”


    李朝朝神色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六姑娘覺得我有所參與?且不說之前我們兩家無冤無仇,我二姐又嫁到你們家,而且我一個內宅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能謀害你們什麽。”


    她淡淡冷笑,“我若有那能力,就應當自立門戶,也省得落人口舌,遭人質問。”


    藍寶柳被李朝朝冷厲的目光駭了一跳,她已看出李朝朝今時不同往日,也隻以為是穿著氣度上有所不同,可是剛才從她眸裏閃過的冷意,還是讓她通體冰涼了下。


    她是怎麽做到如此強大的氣質,強大到她若多說一句就是天理不容了!


    藍寶柳也實在不敢在那樣的氣勢中質問什麽。


    秀娘揚了揚眉,“是啊寶柳,我和朝朝從小一起長大,是至親姐妹,她怎麽可能會害我呢!雖然之前咱們一家人過得清貧吃糠咽菜,但好在咱們都挺過來了,我見到妹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藍寶諾哼了聲,“嫂嫂,若是世子妃真的當你是一家人,當初就該幫幫你才是,她現在隻會想的過富貴日子,哪裏還記得你呢。”


    李朝朝微一挑眉,這些人還真是賊心不死,今天一定要和她過不去了。


    她目光冷下來,“七妹妹是在埋怨我三姐沒通知我接濟你們全家?還是埋怨侯府三夫人沒替二老爺解難?哎,你這話太傷人心了,夫人若知道你們全家有難處怎麽可能不幫你們!到底還是心生埋怨了呀。”


    倪氏冷冷地眯起眼,李朝朝好一招四兩撥千斤呢。


    藍寶諾見倪氏麵色不好,不由窘迫起來,方才藍寶柳就被李朝朝一記厲色給駭住,現在她也隻說了一句話就被李朝朝扭曲地得罪了幾個長輩,她和藍寶柳心中都對李朝朝刮目相看了一番,卻更家怨念。


    她李朝朝如何就忽然多了這麽大的能耐。


    二夫人生怕太夫人誤會藍寶諾的意思,嗬斥道:“胡說些什麽!咱麽可是一家人!”


    她冷笑著看了兩眼李朝朝,“我也不過是隨口問問世子妃知不知道鎮江鋪子的事,既然你說與你無關,我自然是信的。隻不過別讓我找出當日害我們家破人亡的仇人,不然我絕對和她勢不兩立!”


    李朝朝一臉淡漠地笑笑,並不接話。


    那邊秀娘看到二夫人和藍家兩姐妹與李朝朝鬥法都敗下陣來,更是吃驚地無以複加,而她看得出對麵的大夫人是向著李朝朝的,倪氏很看不慣她,至於太夫人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她在心中盤算著李朝朝的局勢,覺得自己初來乍到不能和李朝朝硬碰硬,對自己沒好處。


    秀娘抱著小虎子輕輕搖了搖,然後喃喃地嘀咕了兩句,小虎子一臉茫然地看看她,又轉過頭睜大了眼睛打量李朝朝,然後從秀娘的腿上跳下來,張開雙臂跑到李朝朝的麵前,抱著她的大腿,喏喏道:“姨姨,抱抱。”


    李朝朝不動聲色地挑挑眉,看了一眼噙著笑的秀娘。


    秀娘見李朝朝不動,疑惑地問:“朝朝你怎麽了?這可是大姐的孩子,當初大姐可是最疼你了,如今你也疼疼小虎子,抱抱他。”


    李朝朝低頭看著小虎子,他如從前一樣還是那般虎頭虎腦的,可是他們注定是沒有母子情分,她也不想落人任何把柄。


    她站著不動,笑道:“三姐可是為難我了,我沒生育,哪裏會懂得照顧孩子,我可是怕摔了我們的大寶貝,到時候我可要自責死了。”


    李朝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讓春麗把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拿過來,“我也不知道孩子喜歡什麽禮物,又怕買來小虎子不喜歡,世子交代我不如給虎子準備些紅包,他若是喜歡什麽就自己買。”


    春麗拿了五十兩銀子遞給二夫人,李朝朝笑道:“這是我給虎子的一番心意,請二夫人不要推辭。”


    二夫人見到銀子也沒什麽好臉色,隻淡淡地咧了咧嘴,“你有心了。”


    秀娘繼續不動聲色地笑著,兩年的光景確實把她的棱角磨平,在二夫人和兩個藍家姐妹,以及藍滕安的打壓下,她吃盡了苦頭。


    怕是人間疾苦都要嚐遍了一樣。


    自從她嫁進藍家,藍家就破產了,所有人都到鄉下生活,整個莊子隻有一個老媽子兩個下人,一個伺候二夫人,一個伺候藍滕安,而她則是兩個藍家姐妹的下人,除此之外她還要侍奉臥病在床的公公,等公公死了,她還要帶孩子,春日耕種,秋日收糧,洗衣做飯,還要暖床。


    她受盡了所有的屈辱,打罵,所有人都說她是掃把星,她們用各種手段折磨她,就是有了孩子也活生生地被打掉,她們說她不配!


    這一次若不是為了回武鄉侯府的大門,怕倪氏不同意,她們就想著借著她是李朝朝姐姐的身份試一試,不然她估計還在鄉下曬糧食呢。


    她秀娘早就不是以前那個想哭就哭想罵就罵,想笑就笑的秀娘了,她所有的苦在心裏,想哭的時候必須笑,想笑的時候她也能掉出眼淚來。


    秀娘早就想明白了這一切是自己選的,所以就必須承擔後果,可是也憑著她想要活,而且一定要找準機會活得更好,她才一直強忍著走到了這一步。


    她不怪任何人,卻恨一些人。


    其中就有李朝朝!


    正如當初愛一個人沒理由一樣,她恨李朝朝同樣沒理由。


    她就是恨李朝朝,恨她的一切!


    秀娘看著李朝朝謹慎的樣子就不由好笑,以前她真的沒把李朝朝放在眼裏過,別說是她,任何人都不曾高看這個隻會委曲求全,刻意逢迎,裝柔弱博同情的女子。


    可是等秀娘的心智被折磨開後,她才發現李朝朝是真的有心計,她贏的不無道理,可是她現在要做的是讓她輸,絕不會讓她一路笑到底!


    風水輪流轉,咱們大家等著瞧!


    秀娘笑道:“還是朝朝疼小輩,你嫁入侯府也有些日子了,什麽時候也給太夫人生個重孫,哪怕是個女的也讓老人家開心開心啊。”


    秀娘本想諷刺李朝朝,但她話音一落,就見眾人的臉上有些微妙,二夫人也查出端倪不明所以。


    倪氏一臉陰沉,根本不想替李朝朝之前掉了個孩子的事,太夫人隻抿嘴不說話。


    秀娘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不過我聽說世子對妹妹很是寵愛,你們兩個人如膠似漆,也不用這麽快要孩子。”


    藍杜若打了個哈哈,“大嫂說的是,三哥可疼愛三嫂了呢。而且大嫂不是也還沒有?”


    李朝朝意外地看了眼藍杜若,她看得出藍杜若是有心偏著這幾的。


    秀娘不尷不尬地笑笑,“我這一生是不打算要孩子了,小虎子就是我的親骨肉啊,隻要他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眾人無不對秀娘一番真情實意所打動,覺得這秀娘實在是個好媳婦。


    在藍杜若心中二房的人皆是外人,絕不能欺負李朝朝,但她見秀娘這麽說也就不再為難,她發現李朝朝看著自己,兩個人對視一笑。


    太夫人終究還是心疼二房的遭遇,讓她們就住在以前二老爺離府之前的蘭苑,離著靜心堂也不遠。


    男子們都在前麵見客,到了掌燈時分,太夫人讓人擺宴,大夫人就拉著李朝朝去了偏廳備席,然後悄悄問道:“我瞧著二房的人對你不太友善,以後就離她們遠點,現在她們可甚是得太夫人歡心。”


    李朝朝笑笑,“謝謝大伯母提醒,我一定會注意的,好在我也是分出府去了,也沒有什麽太大的麻煩。”


    大夫人歎了聲,“我到是羨慕起你了,可以分出府去住,這二房的進來不知道又要鬧出多少事。”


    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要是雙清回來了,分府不分府都沒關係,我也是有個依靠,隻是她……哎。”


    李朝朝是知道藍雙清是要回來了,隻是卻不能告訴她,這母女的關係怕是很複雜,連藍翎羽也不願意多說,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她一個外人也不好開口。


    她忙衝大夫人努了努嘴,“大伯母若是住的不舒心就去我紫苑住幾天,反正寧青鳶也不在,我天天也是曬太陽發呆。”


    大夫人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怕是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我看你那姐姐不簡單。”


    李朝朝笑笑,外麵的小丫鬟魚貫而出地把盤子端上來,她走出門外去隔壁請眾人過來吃飯。


    本來這些事也不用她來做,李朝朝也實在不想看到去應付二房的人,夜色下,院中小丫鬟進進出出,隻有她一人身穿衣裳與旁人不同,銀灰色的月光將她籠罩在其中,隻一個側臉就數不盡的風華。


    走進院門的男子看到對麵的女子,心中猛然一動,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一樣,失魂落魄地停在了原地。


    身邊走過的丫鬟向他行禮,“大少爺。”


    藍滕安隨手拉住一個丫鬟問:“剛才走進屋的女子是何人?”


    靜安看了一眼前麵的李朝朝,笑著回答:“大少爺,那就是世子妃啊,聽說她和大少奶奶還是親姐妹呢,您不知道?”


    不……不知道啊!


    藍滕安好半晌才消化那丫鬟的回話,她是秀娘的妹妹?


    秀娘就倆妹妹,一個是人盡可夫的李曼曼,另一個不應該是醜得掉渣的李朝朝麽?


    他是聽說李朝朝嫁給了藍翎羽,還心說藍翎羽的眼睛被狗屎糊住了吧,怎麽會看上李朝朝呢!


    可是現在他忽然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錯得失去了一件很重要,應該是命中注定的東西。


    有時候一種感覺隻是一瞬間就會爆發出來,讓人莫名其妙,可是卻心動萬分!


    藍滕安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對一個女人有這麽奇怪的想法,而且對方還是自己厭惡之極的李朝朝。


    他疾步往前走,進了屋就聽到有人笑道:“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二夫人招呼藍滕安,“快來見過太夫人。”


    藍滕安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坐著,隻有一個人身穿華服地背對著自己而站,其他人則都看向他。


    藍滕安笑著上前行禮,“給祖母請安,我家虎子還不算調皮吧?”


    太夫人哈哈笑道:“怎會,你們父子倆都是可愛至極的。”


    藍滕安羞赧,他又一一向大夫人和倪氏請安,在經過李朝朝身邊時,刻意放緩了腳步,然後直勾勾地盯著李朝朝的半張臉,然後側過身又正對向她,整個人都覺得……血液迅速倒流。


    就如同時間回到了過去,他在李府初見她那時的醜樣,可是又覺得仿佛這根本不是一個人。


    眼前的李朝朝是另一個李朝朝,這個李朝朝有著熟悉的感覺。


    秀娘一眼就發現藍滕安不對勁,笑著上前拉了拉他,“夫君,怎麽這般無禮,這可是世子妃呢。”


    藍滕安看也不看秀娘一眼,隻定定地盯著李朝朝看。


    李朝朝也沒打算避開藍滕安,麵無表情地回看他,她之前見過藍滕安沒有感覺,現在心中更不起波瀾。


    藍滕安被李朝朝那淡漠的目光刺痛了心,呐呐道:“這位妹妹……看得好生眼熟啊。”


    李朝朝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這句台詞聽得也挺耳熟的。


    秀娘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她怎麽忘了,藍滕安這色中惡鬼的本性!


    “夫君,我和世子妃是姐妹,之前在我娘家你們也見過麵的。”


    秀娘不確定他們之前見沒見過麵,但她必須硬著頭皮這麽說,否則她可保不準藍滕安這下流胚子做出什麽事來。


    李朝朝不冷不熱地笑笑,“怕是大哥貴人事忙忘了。”


    藍滕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看了幾眼,心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即使兩個人眉眼之間有些相似,但氣度神韻截然不同,對著秀娘這樣一個人,他絕對不會有半分旖旎想法。


    可是李朝朝她……


    他就是不知道心中觸動了哪根筋,以前他也見過不少美人,比李朝朝更甚有之,卻從來沒有現在這般想親昵的感覺。


    怪哉怪哉。


    藍滕安這邊不解,藍翎羽就如一陣旋風一樣忽地衝進來,一把將李朝朝摟在懷裏,冷冷地低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不等我就來了?”


    李朝朝這才笑著抬起頭,“妾身不想怠慢了客人而已。”


    “唔,既然見都見過了就回去吧!”


    藍翎羽隻對上首的太夫人道:“祖母,你是知道的朝朝身子有些不適,還需要多多躺在床上,孫兒也好早日讓你抱上我的兒子給您玩,所以我先帶朝朝回去了。”


    他冷眼看了一下倪氏,“母親原諒則個。”


    說完,其他人他看也不看地就拉著李朝朝走。


    在藍翎羽眼中,其他人如空氣無意。


    以前二夫人還能拿出長輩的架勢會喝斥藍翎羽,那時候藍翎羽是個孱弱的,她還有幾分得意,可是現在風水輪流轉,連倪氏和太夫人都不會說藍翎羽一句,更何況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婦人。


    二夫人隻氣得憋紅了臉,暗恨自己的兒子不爭氣。


    秀娘就見到藍滕安一臉的悵然若失,她就覺得有些奇怪了,藍滕安對李朝朝像蒼蠅看到狗屎一樣湊過去也就罷了,怎麽連李朝朝和藍翎羽的態度也有些奇怪?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到了夜晚,各房都熄了燈,從來不踏進秀娘房間的藍滕安,忽然衝到浴室裏講她從木桶裏撈出來,仔仔細細地盯著她打量,喃喃道:“你和李朝朝不像!”


    秀娘冷著臉揮開他的手,“我們又不是一個媽生的當然不一樣!”


    “不,你們還是有想死之處的。”


    藍滕安死死地扣著她的腰開始解褲子,秀娘像是習慣了一樣也不掙紮,背對著他趴在水裏,像是要上刑了一般,皺著眉,咬著唇,哼都不哼一聲。


    藍滕安的索取來得快去得也快。


    藍滕安卻氣喘籲籲地趴在她的後背上,“你就像個木頭一樣!”


    秀娘冷笑,連根她的手指都不如,還有臉嘲笑她!


    “那你就去找別人吧!”


    藍滕安狠狠地掐了一把秀娘,“你是不是皮癢癢了?別以為現在太夫人覺得你不錯,你就以為自己正室了!”


    秀娘繼續冷笑,“我可不敢。”


    “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要得到李朝朝!”


    秀娘哼了聲,回過頭看他,“你瘋了!她已經是世子妃了!”


    “那又如何!”


    藍滕安諷刺一笑,“世子又怎麽樣!他現在是世子將來還會是世子麽?”


    他捏著秀娘的下巴,“你在這府裏隻需要記住,在這府裏過日子,你隻能靠著倪氏,倪氏的心思別人不知道,但我們二房比誰都清楚,她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候位,所以藍翎羽以後絕不會是世子!所以你隻要巴結她就是,我的要求不多,隻要李朝朝!”


    秀娘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原來是這樣。


    她是要好好巴結一下倪氏了。


    藍滕安卻沒功夫管秀娘的心思,隻要想到李朝朝和藍翎羽那般親密,他的心就不舒服起來。


    他訥訥道:“李朝朝應該是我的,我總覺得她是我的。”


    秀娘冷笑著斜看他,“當初是你不娶她的!現在怎麽後悔了?”


    “當初她……”藍滕安猛地睜大了眼,“是她故意畫了那麽醜的?”


    他冷冷一笑,“這個賤人!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過我的手掌心!”


    藍滕安盯著秀娘的眼,“哪怕讓我吃一次也好,隻要你做到了,我就考慮把你扶正!”


    說完,他光著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間,秀娘獨自一人在已經冷了的水裏發呆,她會稀罕藍滕安的正室?


    可笑!


    不過讓李朝朝被藍滕安玩一下這個主意,實在好極了!


    第二日,李朝朝就對外稱病。


    原因無他,她又下不來床了。


    李朝朝哭笑不得地看著背對著自己穿衣服的藍翎羽,對麵的男人霸道地冷笑,“我其實應該把藍滕安的眼珠子挖下來。”


    “凶殘!”李朝朝撇嘴,笑道:“不過我喜歡!”


    藍翎羽忍俊不禁,走過來親了親李朝朝的額頭,然後低聲道:“最近我很忙。”


    李朝朝挑眉,這個男人確實最近神出鬼沒的。


    藍翎羽看了她一眼,“有人是故意讓我不著家,我看他是無計可施了。”


    李朝朝不用問也知道必定是慕雪衣故意搞鬼,怕是和藺相的事有關。


    藍翎羽也不願意多說,隻道:“這些日子我不在,你多加小心些,沒必要不去侯府那邊,大可等我一起去。”


    李朝朝乖覺地點頭,她知道藍翎羽的擔心是什麽,也從不觸及他的雷區。


    未幾,藍翎羽離開,春麗進來給李朝朝梳妝打扮,兩個人吃了早膳後,春嫂進來回話道:“奶奶,侯府的二少奶奶來了。”


    李朝朝笑得就有些意味深長了,她不去惹麻煩,麻煩自會找上門來。


    ------題外話------


    其實我相信每個人都會成長的。


    秀娘經曆了那麽多,手段必然會高明許多喲。


    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至於藍騰安的感覺……其實……我覺得這一世的感覺和上輩子都有聯係的。


    任何人。


    比如你,比如我。


    要不怎麽說女兒是爸爸上一世的情人呢。


    下一章,讓我們鬥起來吧!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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