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蟄伏在暮色下的雄偉白牆模糊了粗糲的輪廓, 晚風順著晃動的火光悄無聲息的溜進議政廳中。


    安靜肅冷,漢弗斯站在階下,嚴格恪守著禮儀的筆挺身姿一絲不苟, 就連每一根髮絲都服帖的呆在它該呆的位置上。


    女王已經沉默很久了,在自己將硶木的發現告知她後。


    漢弗斯以最快的速度查閱了布輪茲所有船隻的貿易卷宗, 恰好找到幾個月前有人從柏柏爾公國買了兩艘船的記錄。


    在冷厲的刑罰與寬恕誘惑的折磨中, 用以模糊視線的商人很快就招認了。


    船是羅素伯爵府邸上的管家托他買的。


    背後的真相隻差一步便要浮出水麵。


    握著鵝毛筆的纖長手指一動不動,維希婭漂亮的臉部線條半隱在昏暗中,眸子低垂,疏冷淡漠的氣息讓人難以捉摸。


    「去查王都侍衛官格蘭達爾,確認他是否與刺殺有關係,」


    格蘭達爾是薩克斯公爵的小兒子,自小就被送進了王都培養, 在維希婭即位半年後, 便被委任王都侍衛官一職,負責守衛整個王城的治安。


    這是女王像薩克斯家族表示信任的誠意。


    維希婭的聲音透著壓抑的幹澀,漢弗斯機敏的察覺到了女王幽暗眸底藏匿著被背叛的悲傷與憤怒。


    想到維希婭與薩克斯家族與維希婭的淵源,漢弗斯心底掠過一抹瞭然。


    即位前最危險的角逐時刻,是薩克斯家族提供了最用力的幫助。


    但顯然,他們擁護的不是維希婭陛下, 而是自己的利益。


    憤怒, 恍若泛濫的洪水,裹挾著摧枯拉朽的威勢, 急需一個宣洩的出口。


    半晌, 維希婭緩緩往後靠著椅背,理智在腦中拉扯著,有什麽東西在心中漸漸熄滅, 所有的情緒瞬息斂去,隻餘下冰冷堅毅的安靜側臉。


    「將艾格斯伯爵召回王都,準備接替格蘭達爾的位置,」


    「記住不要讓任何人察覺,」


    艾格斯伯爵,一個狂熱的新教徒,一個敢於在聖瑪格麗特教堂外撒尿潑糞的瘋子,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戰分子。


    「是,」漢弗斯垂眸,掩下眼底的一閃而過的驚詫,躬身行禮,準備離開。


    陡然敲門聲響起,雅茲夫人走了進來,視線在漢弗斯身上掃過,


    「陛下,溫琳閣下去茵河村了,」


    剎那間,空氣都似是凝固了,維希婭扔下了手中的鵝毛筆,


    「漢弗斯,是你縱容她這麽膽大妄為的嗎?」


    刺骨的寒意順著維希婭平靜無波的語調滲出,無形的壓迫感瞬間讓漢弗斯繃緊了身體,他低下頭,


    「陛下,是我的疏忽。」


    淡淡冷光掠過被石牆截斷的夜色,維希婭撐著冰冷的桌麵站起,強硬的吩咐,


    「雅茲夫人,去備車,越快越好,」


    「陛下,」覺察到維希婭的意圖後,漢弗斯錯愕的抬起頭,「您不該踏足那般危險之地,難道你忘了十年前的那場疫病嗎?」


    十年前,某種不知名的疫病席捲了布輪茲,短短一個月時間,街道上,鄉間的小路邊,隨處可見腐壞的屍體。


    哪怕與外界半隔絕的安普頓宮都沒逃過,城堡裏的侍女幾乎全部死了個幹淨。


    維希婭清楚的記得,她幾乎在那場疫病裏失去了所有與母親的聯繫,曾經侍奉母親的女僕,留下來的舊物,不是死了就是被燒了。


    獨自麵對死亡的恐懼感與孤寂感讓她夜夜都被噩夢驚的難以安眠。


    最後是曾經的紅衣大主教路彌主教,提出了控製疫病的方法。


    將所有發病的人集中起來診治,不允許出入,及時的焚燒屍體以及屍體使用過的物品……


    時時刻刻被死亡扼住脖頸的無力感,深深的震撼著倖存下來的人們。


    此後隻要是發生規模性的病情,王室與教會會在第一時間實行封閉隔離的措施。


    這有效的遏製了疫病的傳播蔓延,但往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疫區裏的人殘存無幾。


    哪怕是一開始十分健康的患者家屬與僕人,這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想到溫琳,維希婭喉嚨緊了緊,理智告訴她,她不應該去,可身體裏倉促與混亂的情感仿佛在耳廓邊尖銳的嘶鳴。


    目光沉沉,沒有繼續猶豫,維希婭極快的甩起身上的袍子,看著沒有動作的雅茲,冷聲道,


    「雅茲夫人,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


    如迅疾的風,籠罩在寬大的鬥篷裏,馬蹄急迫的奔向黑夜中的茵河村。


    鐵甲淩冽的王室隊伍整齊有序的在道路上移動著,驚的行人遠遠避開,敬畏、恐懼、好奇一同落在他們身上。


    而這些維希婭皆無暇顧及,她置於膝上的手攥的緊緊的,眸底出現了少見的茫然。


    若是溫琳真的走進了疫區,染上了疫病,該怎麽辦?


    漢弗斯緊緊跟在女王馬車外,在車簾翻飛的空隙,他能瞥見女王透著鋒芒的側臉,很熟悉,卻又很陌生。


    唇線繃的筆直,漢弗斯無法理解女王今晚出格的舉動。


    稀薄的星子掛在天幕上閃爍,起伏的山巒輪廓間,終於出現了隱約閃爍的火光。


    馬匹嘶鳴,隔著很遠一段距離,漢弗斯就讓隊伍停了下來。


    一個在這個時代十分普遍的常識,疫病是由看不見的有害氣體侵入人體引起的(這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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