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危嵐似乎看透了他心底的想法,不滿地撇了下嘴,突然傾身過來,一隻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認真道:「禹初,我想為你做點什麽。」


    那種最純粹的感情,無關乎代價是什麽,他隻是體會過被愛的感覺,無法欺騙自己而已。


    他想,他已經原諒禹初了。


    禹初同他對視著,同樣是琥珀色的眸子,長在禹初臉上就是萬事不經心的淡然,而長在危嵐臉上,卻總是燃燒著能夠刺穿靈魂一般堅定的光。


    像是食草動物與食肉動物的區別一樣明顯。


    無論是何出身,危嵐始終會在無數人之中脫穎而出,因為他的靈魂燁燁生輝。


    他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就是危嵐。


    禹初好像突然有點能體會陸鳴巳的心情了。


    被這樣的人愛著,就像是被天上的神祇垂憐了一樣,那樣熾熱的情感是可以將被愛的人一起引燃的,而一旦失去了那份熾熱的感情,再次落到冰冷的人世間,才能體會到那是多麽的難能可貴,才會意識到到底失去了什麽……


    禹初覆上了危嵐的手,眉眼間總是罩著幾分散不去的擔憂,「……反正我總是拗不過你的,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選擇了這條路,陸鳴巳,他怎麽辦?」


    危嵐指尖瑟縮了一下,想要抽回手,卻被禹初牢牢握緊。


    他有幾分語重心長:「嵐嵐,你不能總是逃避。」


    危嵐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勾了下唇,自嘲道:「你現在就像是凡間的父母,總是在孩子的事上嘮叨個沒完……」


    「我本來就是。」禹初不讓他輕易地把話題帶過去,拉著他的手,再次追問:「你要怎麽同陸鳴巳說這件事?」


    危嵐避開了他的視線,小聲咕噥:「他又管不了我……」


    況且,若是真的能與陸鳴巳分開一段時間,未必不是好事。


    他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段時間,他也想看一看,陸鳴巳口中的「一直愛他」,到底能持續多久……


    會有一百年那麽久麽?


    亦或是,五年十年就熱情消散了?


    危嵐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哪一個答案,可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有時間可以告訴他。


    他想知道答案。


    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早在從霽玄嘴裏知道真相,和陸鳴巳在塌上擁吻時,就已經悄悄冒出了頭,蠱惑著他去試一試。


    當然,這些就沒必要同禹初說了。


    他垂著眼睫轉著自己的小心思,麵上卻是一副倔強的模樣。


    禹初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輕笑出聲,「明白了,原來你早就想通透了——時間造成的傷害,就交由時間去平復……」


    危嵐沒想到暗藏的小心思會被人點出來,猝然睜大眼睛,不安地看著禹初,有幾分侷促:「禹初,我沒有、沒有利用你的意思——」


    「別急,我沒有說這樣不行。說到底,這畢竟是對我有好處的……不要有心理負擔,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對我好的。」禹初抬手打斷他,見危嵐臉上緊張漸漸散去,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心底輕嘆一聲,溫柔地建開口:「但是,我有更好的建議,你想試試麽?」


    危嵐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在禹初始終如一的溫柔視線中,他從鬱結不安逐漸變得平靜。


    他沒有問是什麽,輕笑了一下,乖巧應道:「好。」


    *


    看到危嵐完好無損地同禹初一起回來時,陸鳴巳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實處。


    他實在是怕,危嵐那個倔性子,直接就答應了替禹初去承擔天道的壓製。


    幸好沒有。


    可他沒想到的是,不是危嵐沒有答應,而是禹初不同意。


    「……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危嵐就可以盡快擺脫天道的壓製,重獲自由。當然,你也可以拒絕。」禹初麵對著麵露驚怒之意的陸鳴巳,不卑不亢,眸子如湖水般幽深,存著幾分揣度。


    陸鳴巳眼裏又纏繞上了陰暗的情緒,他越過禹初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的危嵐。


    「嵐嵐,你答應了他?他和霽玄明顯早就熟識,你就不怕這是他和霽玄聯合起來故意坑你的陷阱?!」


    危嵐掀了掀眼皮,眼裏幾分莫名,意味深長道:「阿巳,我以為在我同你說我要回巫族的時候,你就已經清楚我是回來做什麽的了。」


    他早已做出了選擇,而現在,需要陸鳴巳做出選擇了。


    陸鳴巳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心底翻騰的怒意,盡力冷靜下來。


    他轉過頭冷冷地盯著禹初,咬著牙問:「天道的壓製到底什麽?要怎麽做才能讓嵐嵐擺脫那東西!」


    禹初臉上又出現了畫中的那種悲憫神情,隻是陸鳴巳今天才知道,他悲憫的從來不是這天下蒼生。


    「界壁的存讓我們免遭於界外妖魔的困擾,是這個世界在庇佑活著的所有生命,而天道就是小世界意誌的化身,他沒有生命的喜怒哀樂,卻有求生的本能。修士修煉就相當於是在汲取小世界的力量本源,因此才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天道定下的極限……」


    「本來,這樣的修煉是天道所允許的,它需要更多像我一樣的生命去鑽研本源力量,去發現屬於自己的道,而這樣的道可以補足天道,讓這個世界愈發穩定強大,可人類實在是太貪了……」


    禹初眼底閃過一抹揮之不去的厭惡,語氣低沉:「像朝隱這樣的修士層出不窮,他沒有能力突破天道的限製,也無心去鑽研本源力量,可他卻渴望掌握超脫一切的強大力量和永恆的生命。在無止境的汲取之下,天道變得越來越虛弱,若是這樣持續下去,遲早有一天這個世界會徹底崩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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