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麵露拘謹之色,感嘆道:「原來是仙人,那小舟也肯定有出息了。他是白姑娘唯一的後人,白姑娘泉下有知,也安心了。」


    而後,終於肯接過這些錢財。


    他可能也知道,這些錢財對於慕憐來說不值一提。


    「那……小舟,你要去看看你母親嗎?」


    一直沉默著的夜寒舟驀地抬起了頭,終於出聲:「她……在哪?」


    「跟我來吧。」


    王生出了院子,沉默地在前帶路。


    他們離開小鎮,來到小鎮外的一片花地中。


    這裏開滿了各種顏色的野菊花,恬靜安然,倒是一個好地方。


    在花地最邊緣,人跡罕至之處,豎立著一塊墓碑。


    「這是我和你們周圍鄰居,一起搭手埋下的。埋的時候,她是體麵走的。」


    因為是不體麵的死,所以至少要走得體麵。


    幾人在墓碑前站了許久,從白日站到黃昏。


    少年望著墓碑愣愣地出神,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最後還是慕憐怕夜寒舟挨餓和太過傷神,才提出離開。


    夜寒舟雖有留戀,卻還是跟著他走了。


    兩人和王生道別,一路沉默著回到了忘川宗。


    傍晚,他們坐在霧憐峰頂,看著頭頂上近在咫尺的月亮。


    慕憐有心想同夜寒舟談談,開導寬慰一下,不想他心中太過鬱結,可看著他的側臉,又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少年冷艷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將那股艷麗中和了許多。


    他冷淡地抬頭看著月光,視線卻又像是透過月光,看著其它什麽。


    慕憐就這樣靜靜坐著,陪伴在少年身邊。


    兩人之間,無需多言,也自有融洽契合的氛圍。


    良久,少年開口了。


    「那日清晨,我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間,被母親塞到了床底下。」


    「我清醒過來,看到了很多淩亂的腳,可我記著她的話,沒有出聲,也沒有出去。」


    「直到……她倒在了我麵前,將一張千裏符給了我,我想出去救她,卻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


    「我後來有想過,她為什麽不和我一起走,現在我大概知道了,憑她一個凡人,恐怕做不到一起離開。而她,選擇了保護我。」


    夜寒舟淡淡說著,眸中隱隱有痛苦之色。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現那日的情景。


    「千萬別出聲,不許出來!」


    白若芷一襲素白長裙,慌忙抱起他塞進了床底下。


    小小年紀的少年蜷縮在床底,眼中有著茫然,又帶著對未知的恐懼。


    「娘……娘親?」


    白若芷一愣,眼中有淚花浮現。


    她恢復了平日裏的溫柔,伸手摸了摸少年小小的臉蛋。


    「小舟,娘親永遠愛你。」


    而後,在少年錯愕的神情中,毅然轉身出了臥房。


    少年聽著外麵傳來的淫言穢語,聽著娘親的掙紮聲音,狠狠地攥緊了小拳頭。


    突然房門被撞開了,床底下的視線隻能看到有許多淩亂的步伐,其中一雙腿,是娘親的!


    他們推搡著到了床上,娘親的腿不斷踢打抗拒。


    床開始晃動,隨時都有可能坍塌。


    然後一隻手驀地垂了下來,那是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手中緊緊攥著一塊血玉。


    少年剛伸手將血玉接過,就聽見幾聲怒吼和慘叫響起,然後那雙手的主人便摔落在了地上。


    他看清了那人的臉,那張和他長得有七分像的臉。


    美麗,冷艷,倔強,以及……絕望。


    那是他的娘親,手中拿著一隻簪子,尖銳的一頭被鮮紅的血液侵染。


    她柔弱的身體被拳踢腳打著,房間裏不停歇著難以入耳的咒罵,然而她卻笑了,眼中帶著解脫。


    她費力的伸出手,將一張帶血的符紙塞到已經呆住了的少年手中。


    嘴唇輕啟,說出無聲的話語。


    「快……走。」


    還有一句。


    「娘親……愛你。」


    少年看得清清楚楚,懵懂的他,不懂為什麽要離開。


    他隻知道,他最愛的娘親,被人欺負了,他想要出去,趕跑壞人,救下他的娘親。


    然而此時手中的符篆已經生效,一陣眩暈過後,再睜眼,眼前已是一片熱鬧繁華。


    然而這些繁華,和他毫無關係。


    他永遠記得,他看見娘親的最後一眼。


    那張臉哪怕狼狽不堪,沾滿血腥,卻一如既往的溫柔。


    她的眼裏全是鼓勵和期冀,像是在告訴他。


    「娘親走了,你一個人,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娘親相信你,你是最勇敢的男子漢。」


    少年在熱鬧的大街上,淚流滿麵。


    無聲的嘶吼著,喊著他最親愛的娘親。


    路過的人皆是莫名又怪異,而後遠遠繞道而行。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別哭了,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第68章 師尊,我想和你一起睡


    霧憐峰的峰頂很冷。


    夜寒舟看似平淡的說起那些過往,卻是將血淋淋的傷口撕開了疤痕,展露給慕憐看。


    慕憐的心,隨著他的文字,狠狠地顫動著。


    「如果,為師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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