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憐沉思間,一直沉默的少年終於開口。


    「師尊,我和陸修誰殺的鬼族更多?」


    慕憐實在沒想到,在他傷害了他後,夜寒舟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關於那個他並不怎麽在意的遊戲。


    他神情複雜,問道:「你不怪為師嗎?」


    夜寒舟垂下眸子,沉默了一會兒後,薄唇輕啟,聲音格外低沉。


    「我剛開始是怨的,可是我知道,師尊是為了天下蒼生。師尊隻是在天下蒼生和一個我之間,做出了一個對的抉擇。」


    「換做任何人來,都會那樣選。我了解,我知道,所謂的大義。可是,師尊,我的心真的很痛。下次,你可不可以選選我?」


    第43章 弟子想……住進寒冰殿


    夜寒舟說,可不可以選選他。


    慕憐的心幾乎是在一瞬間,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麽令一個完全信任他,把他當做父親一般的人心碎。


    被最信任、最親昵、最敬仰的人拋棄,慕憐體會過那種感覺。


    在他的家庭還是完整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生命與愛意寄托在家庭上。


    可是,在他自己經歷過那樣的痛苦和絕望後,他還是讓另一個孩子失望了。


    不論他的理由是多麽正義、偉大,他都錯了。


    沒有人必須要犧牲自己去拯救世界,更沒有人能替那個可憐的人做選擇。


    聖母是,我要犧牲我自己,去拯救世界。


    聖母婊是,你要犧牲你自己,去拯救世界。


    慕憐哪怕是為了拯救蒼生,做出了對的抉擇,可是他也絕對對不起那個被他放棄、犧牲的人。


    更何況,那個人在他心中,也同樣是重要無比的人。


    在危急過後,再次麵對被放棄的人,他心裏比之前更加備受譴責。


    慕憐心思流轉,想了許多,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哽咽。


    為了不讓夜寒舟看見自己控製不住酸澀的眼睛,慕憐緊緊抱住了身前的少年。


    少年一怔,沒有動作,良久之後,才遲疑的將手搭上了他的背部。


    慕憐瞬間得到了安慰,可以正常的開口。


    「對不起……」


    「對不起,不要恨為師。」


    夜寒舟輕聲道:「不會的,我理解師尊。」


    得到了夜寒舟的諒解,然而慕憐心裏還是很難受。


    他一定要做出什麽補償,心中才不會那麽不安。


    慕憐想了想,道:「如果有下一次,為師一定會選你的。」


    夜寒舟沉默了,兩人就這麽安靜的相擁著。


    許久後,夜寒舟推開了慕憐。


    他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有師尊這句話就夠了。」


    看見少年的笑容,慕憐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好,那我們先回去吧,為師親自煉丹,替你療傷。」


    外傷已經癒合,隻是肺部受到了些許內傷,還是得吃丹藥調理。


    夜寒舟笑著點點頭,正準備同慕憐離開,卻見天邊飛來了兩人。


    「清風!」


    是從封煙城趕來的流螢和血韌二人。


    流螢道:「宗主已經和我們說了事情經過,並且將都俊毅兄妹二人還有小鶴都帶回忘川宗了。我們接到任務,來鎮守極冰之地。」


    血韌補充了一句,「都俊毅加入了我不滅峰,都美珠去了飄柔峰。他們天賦都極佳,若不是此行,說不定就被埋沒在凡間了。」


    聽語氣,他還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慕憐瞥他一眼,倒是沒想到他還這麽惜才。


    「結界沒有修復完整,低等鬼族隨時都有可能會出來禍亂人間。有你們在,我也放心了。隻是,這裏枯燥無趣,你們需要鎮守一年之久……」


    血韌打斷道:「害,清風,你說什麽呢?你冒著這麽大的風險,阻止了鬼族,拯救了蒼生!你可以當英雄,我就不行?不過就一年,再是一百年,我也守得住!」


    流螢捂嘴笑道:「那你就守一百年吧,你和清風比什麽比啊,都是同門,都出了力,你也不孬。」


    血韌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憨笑著:「那是啊,我這次可也是立了功。不過啊,我以前一直覺得清風比較高冷,隻知道修煉,從來不和我們多來往的,就感覺同門兩百年吧都還特別陌生。」


    「但是就這相處的幾天啊,我算是了解清風了,為人當屬這個。」


    血韌說完,豎起了大拇指,惹得流螢笑聲連連。


    三人的關係早在這些日子的磨合中,親昵了許多,比之前幾百年都要融洽。


    鬼族的計謀破滅,也是讓這幾日不停奔忙的幾人心中霧霾清掃一空,心情愉悅。


    同流螢和血韌告別,慕憐帶著夜寒舟踏上歸途。


    兩人坐在冰蓮劍上,心境同來時完全不同。


    夜寒舟悠哉哉躺著,目光不知道落向何處。


    慕憐盤坐著,看著蔚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霧,心境恢復到了以往的寧靜平和。


    這樣的日子,多好啊。


    希望以後的每一天,天都能這麽藍。


    沒有傷害,沒有戰爭,隻有歲月靜好。


    「真好啊。」


    少年的聲音突然響起,說出了他心中的話語。


    他回過頭,隻見少年嘴角勾著笑,眼裏墜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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