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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隻皮毛油光水滑,看上去體型非常勻稱的黑貓。


    易久的火鉗還舉在空中,它便已經極其靈巧地從灶台上溜了下來,明明還沒怎麽樣,那叫聲卻淒慘得仿佛被人踩了尾巴。


    跳下灶台後它便一溜煙地竄到了桌子旁邊,抬著一隻前腳招財貓一般蹲坐著,看上去並不很膽小的樣子。


    易久先是瞟了一眼灶台上的碗——目測並沒有貓牙印,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再望向黑貓的視線,就帶上了一絲無可奈何的柔和。


    “真是的……這麽鹹的東西可不是給你這種小東西吃的。”


    即使知道對方可能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他還是忍不住無奈地開口對它說道。


    出乎意料的是,在聽到易久的話之後,那隻貓卻像是真的能聽懂一樣,輕輕的“喵”了一聲,尾巴尖有些不安地顫抖了一下,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視線依然專注地落在灶台上正在醃製入味的肉上。


    啊,這隻貓也有著仿佛透明琥珀一般的黃玉色的眼睛呢。


    易久忽然發現了這一點。


    從那油光水滑的皮毛還有結實的四肢,微微有些下垂的腹部來看,這隻貓大概也是什麽人家裏散養的吧。之前廚房裏偶爾也會有野貓溜進來,卻從來沒有哪隻貓有這隻貓這樣安靜和鎮定。易久看著它,覺得它倒是比之前那個隻知道睡覺和說著下流話的笨蛋要順眼多了,於是心軟地又割了姥姥掛在窗沿邊上準備榨油的豬肥肉,撚在指尖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那隻貓聳了聳胡子,一口一口叼著肉吃了起來。


    易久蹲下來,試探性地伸出手指,摩挲著它兩耳之間絨絨的腦門。從黑貓的喉嚨裏很快就溢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啊……”


    因為離得很近,所以易久一部小心,便看到了那隻貓的白胡子,竟然缺了幾根。與其他有著舒展尖端的胡子比起來,那幾根斷胡茬直愣愣的橫在那裏,看上去十分突兀。


    貌似,昨天晚上那個老太婆的黑貓,就被她拽斷了幾根胡子?


    但是很快易久就因為自己的想法而啞然失笑。他撫摩著黑貓光滑而柔軟的被毛,雖然看上去是一隻非常精悍的黑貓,不過如果以這樣的身體來承載他和阿青的話,恐怕早就已經成為了一張癟癟的貓餅了吧?


    黑貓沒有在意易久短時間內的心理變化,它大口大口地吃著肉,一小塊肉從齒縫中掉出來,落在了地上沾上了一些沙土。按道理不會對這種個事情在意的黑貓卻在那一刻十分僵硬地愣住了,它鬱悶地看著地上的肉,吧唧著嘴,似乎在猶豫究竟是吃還是不吃。


    “……還是一直愛幹淨的貓嗎?”


    易久看著它反常的行為,心裏泛起一抹淡淡的異樣,但是考慮到貓這種生物本來就是人類難以理解的,便又釋然了。他在櫥櫃裏找了找,將記憶中那個因為不小心磕壞了一角而沒再用過的飯碗拿出來,然後在裏頭堆上了一些未經烹飪後的肉食,放置了黑貓的麵前。


    不得不承認,黑貓抬著頭瞪著眼睛看著他的樣子真的相當的可愛。易久沒有在它身上投注更多的注意力……他轉過身,將已經染上了淡淡褐色的肉塊,雞蛋,炸豆腐幹和腐竹還有冬筍一層一層地壘到了已經發燙的壇子裏頭。


    他必須在姥姥回來之前把壇子肉給做好……唔,如果實在是被發現了,就說是李家阿姨那邊送過來的好了。易久一邊這麽想,一邊細心地將已經曬得滿滿的瓷壇封起來——蓋上蓋子以後,調一碗濃麵糊,將蓋子和壇身之間的縫隙填滿,然後用火燒硬。


    這樣做是為了封住壇子肉的香味和鮮味,封了口子之後,做出來的肉會更加軟糯香濃,肉皮酥爛香滑,入口即化,卻又能保持住自己的形狀和口感。


    這事情說起來貌似挺複雜,其實易久是經常做的,不一會兒功夫便完事。他將罐子封入灶膛,在逐漸變成橘黃色的微弱火焰裏頭兜了一捧穀糠殼,便見到了柔和的火光。


    小火燉肉,易久這邊便轉了身想要再逗逗貓,然而桌子底下隻有一個空蕩蕩的白碗,哪裏還有貓的蹤影。


    這算是貓去盤空嗎?


    易久暗自笑了笑,並沒太在意,走過去準備將空碗收拾起來。然而,在走近以後,易久卻猛然頓住了腳步。


    桌子下的那個碗……


    並不是易久之前給貓吃東西的那個。


    事實上,那甚至不能說是一個碗——那玩意顏色灰白,隻是一個淺淺碟子一樣的東西,上麵有細微的裂紋——是一片凹弧的骨頭。


    易久心跳得厲害,愣了半天才小心地撿起那片骨頭,仔細觀察以後,發現那確確實實,正是一片被削下來的頭蓋骨。


    隻不過,在頭蓋骨的一邊,正有一個角,像是被磕壞了一樣缺了一塊。


    而磕壞的地方,與那個碗,一模一樣。


    “這還真是……”


    易久一時之間有些無措。而就在這個時候,像是受到某種奇異的牽引一般,易久下意識地朝著廚房門外望去。他的視線越過了堆積著各種雜物的院子,落在繞著院子而建的矮牆上。


    在那裏,立著一隻黑貓。


    因為背光的緣故,易久完全看不清它的麵容,但是……


    但是那麽小的一隻貓,當陽光從它身後射過來的時候,它的影子卻像是可以膨脹一般,將整個院子填得滿滿的。


    仿佛是發現了易久注意到了它,那隻貓忽然蹲坐在圍牆上,兩隻爪子都收在了胸前,像是人一樣,朝著易久作了一個揖。


    “呃?”


    這詭異的一幕讓易久不由自主地低呼出聲,朝後退了兩步,不過很快,那隻貓就扭過身子,擺著尾巴往圍牆外麵一跳,瞬間從易久的視野裏消失了。


    在它消失的那一刻,陽光好像忽然清醒了過來,再一次灑滿了院子。易久直到這個時候才忽然意識到今天其實是一個非常晴朗的天氣,然而當那隻黑貓還在的時候,廚房裏的光線卻是陰天般的陰暗。


    這算是妖怪的報恩?


    狐狸占了姥爺的頭蓋骨,以至於姥爺一直因為這個問題沒法順利的下葬。雖然,在易久看來,缺失了頭蓋骨這件事情,對於姥爺來說大概並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想起那個浮現在狐狸身邊的淺淡影子,即使是沒有任何的對話,易久還是可以肯定,姥爺一定會更加希望自己在死了以後,能夠與狐狸在一起。


    如果有了這個……大概,可以讓已經拖延了許久的遷墳順利進行下去吧。


    易久看著手中的頭蓋骨,像是快要被灼傷指尖一般,有些動搖地將其輕輕放在了桌麵上。


    即使知道是好意,還是讓人覺得有些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處理。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院門忽然傳來姥姥的大嗓門。易久瞟了一眼灶眼,發現裏頭微紅的火光在夕陽的光線中並不顯眼,便安心了一些。將那枚頭蓋骨藏在口袋裏,易久硬著頭皮出去迎接了姥姥。不過,看到院子裏一臉氣憤的老人家,易久嚇了一跳。


    一直把自己打扮的很幹淨的老人身上此時滿是髒汙,頭發上甚至還有雞毛。


    “發生什麽了?”


    易久小步跑了過去,將姥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邊,差點連冷汗都冒出來了。


    “哎呀——氣死我噠!”


    姥姥顯然是氣到了,一邊拍著自己身上的灰,一邊氣呼呼地跟易久抱怨起來。


    原來是四娭毑——


    這個喜歡裝神弄鬼的女人忽悠人的時候,忽然慘叫了一聲暈了過去。大家急急忙忙把她放到床上去之後,卻發現她竟然被黃大仙附身了,嘴裏慘叫著讓什麽軍饒命。在場的幾個人覺得古怪,在企圖將發瘋的四娭毑弄清醒的過程中,卻、不小心打開了她的衣櫃——結果發現裏頭竟然整整齊齊疊著一摞老鼠皮和黃鼠狼皮,更可怕的是,她都這把年紀了,衣櫃裏頭竟然還擺著一整套的嫁衣,床鋪底下堆滿了喪禮上才會用的紙人。可是那些原本披麻戴孝的紙人卻被人用拙劣的手段全部畫上了眉眼和腮紅,身上的衣服也被染了紅,明明是敲鑼打鼓去奔喪的一套“大樂”人馬,全部被塗成了不倫不類的送親隊伍。偏偏影亭和棺材沒法亂塗,還混在裏頭,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怖。


    易久聽到這裏,已經逐漸意識到,這個四娭毑的遭遇,怕是跟自己昨天上的事情不無關係。


    心跳漸漸地便有些加速。


    “那怎麽有把你搞得國雜樣飯咯?”【那又怎麽把你弄成這個樣子】


    遲疑了一下,易久終於還是沒忍住,裝作不在意地問出了口。


    姥姥便愈發氣憤起來——大家看到那些東西實在惡心,便做主想要把它們清出屋子,哪裏知道手才剛剛碰到那些亂七八糟倒伏在一起的紙人,裏頭,卻活生生地竄出一群滴著血的半殘老鼠來。


    所有人都被這群老鼠嚇了個仰倒,老鼠跑到院子裏,慌不擇路地竄了雞籠,又把雞籠給弄翻……


    等到聽到紙人裏頭竄出了老鼠,易久便是真真確定了,恐怕,昨天晚上的那個老太婆,就是那個所謂的四娭毑了。


    至於為什麽是滴著血的殘疾老鼠?


    唔……易久陡然間想起早上醒來,阿青苦著臉與自己說的那個惡夢,忽然就覺得又好笑,又同情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表示我快要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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