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邦沉默頷首,他緩緩走到前田克裏斯身邊,用憐憫的目光審視這名可憐的男孩:「克裏斯,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定邦桑,我知道。」前田克裏斯小心翼翼捏住薛定邦的衣角,可憐巴巴地說,「尹律師對你,非常非常重要。飛機還沒有起飛呢,六點才起飛!我和你一起去好嗎?我會給尹律師道歉的!我會給尹律師說明一切!」


    醫生和護士不會讓他們在走廊上聊天太久,前田克裏斯被快速推回病房。為了避免他掙紮,又從床上掉下來,薛定邦跟了過去。


    「你好好養傷,不要再擔心別的問題。」薛定邦扶住床欄杆,柔聲安慰說,「克裏斯,我要你現在照顧好自己,你能夠做到嗎?」


    「我做不到啊,定邦桑!」前田克裏斯又哭了出儾菔來,抓住薛定邦的手不放,「你不要擔心我,我的傷勢不是很要緊。定邦桑,我不是想要代替他,在你心裏的位置。因為我永遠都比不上尹律師!我隻是想陪著你、看著你,哪怕多一秒……」


    薛定邦皺緊眉頭,低聲批評道:「如果你真的喜歡我,那就要學會先愛你自己。一個人哪怕深陷於愛情之中,也不應當如此卑微。」


    「對不起,定邦桑。是我不好。」前田克裏斯把胳膊橫在眼前,泣不成聲,「但我真的,真的不想讓你一個人去機場,我可能連你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我還沒死呢!」薛定邦揉了揉前田克裏斯柔軟的黑髮,「等我七老八十,躺在床上需要依靠儀器才能維持生命的時候,你再對我說見我最後一麵的話。」


    前田克裏斯破涕而笑,胡亂抹了一把臉,雙眼亮晶晶地盯著薛定邦:「定邦桑是說,我們可能以後還會有……」他停頓下來,搜腸刮肚才想出來合適的詞語,「有再次見麵的機會嗎?」


    「是的。」薛定邦溫柔回答,幫著醫護人員把前田克裏斯放在床上,「以後還會有機會,你不是還有我電話嗎?」他習慣性掏出懷表,盯著已經停擺的指針看了一會兒,才換上手機看了時間,「已經四點多了,克裏斯。照顧好自己,我們還可以再見。」


    醫護人員匆匆離開,隻留下前田克裏斯與薛定邦在屋裏。


    前田克裏斯咬著嘴唇,開始抽噎,他單薄的肩膀顫抖個不停:「請,請帶上我一起。」


    「別咬嘴唇,會破。」薛定邦溫柔地抽出前田克裏斯的唇肉,「我真的趕時間,克裏斯。」


    「我能夠跟上,請不要丟下我!」前田克裏斯抓住薛定邦的手指頭,像一名即將被拋棄的小貓一樣哀聲請求,「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現在尹律師正在氣頭上,你說什麽話他都聽不進去!還是讓我跟著你去吧!定邦桑!」


    薛定邦嘆了口氣:「你去了又有什麽用呢?你又怎麽回來?」


    前田克裏斯忍著傷口的疼痛下了床,一瘸一拐扶著薛定邦挽住他的胳膊:「我給尹律師解釋,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那是謊言!因為我嫉妒而產生的謊言!定邦桑,求你了,求你了,讓我去吧!不然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這是我一輩子一次的請求,求你了!」


    帶著前田克裏斯前往機場,絕對不會是最佳的選擇。在薛定邦的理智裏,很清醒地知道——那是錯誤的,是不應該的。


    坐在通往機場的計程車裏,窗外的霓虹燈光飛掠。如同深海發光的遊魚,在薛定邦臉上遊弋而過。前田克裏斯目不轉睛,癡癡地看著他,雙手扭攪著病號服的下擺,深情而又熾熱的目光片刻都不曾離開薛定邦。


    「克裏斯,到了機場之後,你就坐這輛車回去好嗎?」薛定邦手撐臉頰,額頭貼在窗戶上,凝視窗外景色,「你不用下車,把我送到機場就可以。」


    薛定邦如此冷漠,生疏。那副模樣是前田克裏斯自從認識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自譽為「察言觀色專家」的前田克裏斯,第一次覺得薛定邦心思深沉,難以捉摸。


    前田克裏斯甚至覺得,現在的薛定邦,不是薛定邦。他甚至不像是一名人類,反而像是石膏雕塑。


    「定邦桑,那……」前田克裏斯不敢去觸碰那尊雕塑,隻能委委屈屈地摳弄自己大腿上的洞,「尹律師你那裏,你怎麽解釋呢?」


    「我認識尹仁三十年了,克裏斯。」薛定邦沒有回頭,眼睛仿佛黏在了窗外的霓虹燈光上麵,「我知道他最在意的事情是什麽。隻要我和他回紐約,一切都會好轉。在他上飛機之前,我會見到他。」


    前田克裏斯眨眨眼,聲音哽咽:「討厭!我怎麽……覺得我被定邦桑拋棄了呢?」


    「你從來都不屬於我,克裏斯。」薛定邦近乎於殘忍地指出事實,「對於你的錯愛,我深感惶恐,你值得更好的。」


    透過車窗的倒影,薛定邦看見前田克裏斯在用手背抹臉,他柔韌的身體湊了過來,對著薛定邦耳邊吹氣留言:「定邦桑就是最好的。」


    *


    作者有話要說:


    尹仁:這傢夥是牛皮糖嗎?黏上就甩不掉的?


    前田克裏斯:不,我是甜甜的太妃糖!


    尹仁:哼,定邦不愛吃糖。每次他拿到奶糖,都給我吃了!


    薛定邦:……其實,我喜歡吃糖的。


    第079章 決裂(四)


    薛定邦耳心一陣瘙癢難耐, 頭皮猛地縮緊。電流在顱腔內亂竄,半邊身體都失去了控製,從發梢麻到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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