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攻和防守交替,等身上的汗在傍晚的風裏帶走皮膚表層的溫熱,沈皓停下來灌了兩口水,聽喬源困惑道:「你今天手感不對啊。心情不好?」


    沈皓把塑料瓶子捏扁了,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漠然道:「沒你的事。」


    「哎,你這話就很見外了,雖然咱倆不是一個班的,可是好歹認識這麽長時間了,有什麽煩惱還不能跟我說說?」


    「沒煩惱。」


    「你今天兩人對練都能失誤那麽多次,騙鬼呢?」


    沈皓將籃球收在臂彎裏,隨意用毛巾抹了兩把汗,視線移到場邊,忽然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


    喬源驚呼:「臥槽那是齊曳塵嗎?他不會是來打架的吧!」


    高大的闊葉樹底下,紛揚散落的枯黃葉子鋪了一地。齊曳塵校服外套大了一號,襯得人更瘦。


    他快步走近,給沈皓遞來一杯熱騰騰的八寶粥:「給你的。」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路過正巧看見了……」


    校園裏操場都分成好幾個區,籃球場和水泥路之間隔著林蔭道和圍欄,別說看見,外麵根本連聲音都聽不到。


    喬源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齊……齊哥你好啊,你啥時候跟沈皓這麽熟了?」


    當著喬源的麵,齊曳塵抬起下巴,對喬源輕蔑一瞥:「我是他室友,你有意見?」


    「我哪能有什麽意見?沈皓有你這樣的室友,嗯,好,好福氣。」


    說完,找個藉口溜掉了。


    沈皓:「……」


    八寶粥裝在奶茶一樣的塑料杯裏,插了吸管就能喝,胃裏暖融融的。


    沈皓喝完問道:「還不走?」


    齊曳塵那股高傲不可一世的勁頭忽然就弱了許多,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跟你商量一下,我想住校。」


    「不回家?」


    「回不了。」


    「和我住一起不能約架。」


    「好!」


    答應得這麽爽快?


    沈皓眯起眼睛打量,卻沒從齊曳塵的表情裏看出任何端倪。


    他到底想幹嘛?


    沈皓沉默片刻,冷淡地說:「別的宿舍也有空位。」


    哪知齊曳塵眨巴眼睛,不可置信似的:「沈皓,你現在還是討厭我嗎?」


    由齊曳塵問出來這種問題,其實挺可笑的。


    沈皓懶得理他,擦身走過,卻聽身後清亮的少年嗓音叫道:「等等!」


    齊曳塵快步追了上來,又瞪大了眼睛,五官擰著一股別扭的兇惡。


    「我現在有家不能回,你就讓我接著住能怎麽樣?大不了我接著給你跑腿啊!」


    沈皓:「……」


    好有份量的「威脅」。


    更可疑了。


    齊曳塵找茬找了兩年,每次蓄意接近,都沒安好心。現在沈皓反覆拒絕,他還沒張牙舞爪,反而曲意逢迎,一定是憋著什麽壞招。


    沈皓決定試探他能忍到什麽程度。


    「你去給我打一桶熱水。」


    齊曳塵惡狠狠地說:「這就去!」


    然後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沈皓:「……」


    齊曳塵拎著一桶熱水回來,沈皓卻看都沒看一眼,一整晚都沒開熱水壺,睡前依然用涼水洗臉。


    他忍不住問:「你到底要熱水幹嘛啊?」


    沈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現在用不上了。」


    「……」怎麽沈皓現在比之前更捉摸不透了,使喚他跑完腿,依然滿臉嫌棄?


    齊曳塵不敢說話。


    卻還是把白天打包好的行李一件件拿出來。


    半晌,沈皓冷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非要住?」


    齊曳塵坐到床邊,抱住枕頭認真對上他冰涼的視線,兇巴巴地說:「反正我就賴在這裏了,你有意見?」


    說完,又有點後怕。


    別的宿舍當然也有空位,他賴在沈皓的宿舍不走,是看沈皓還討厭他,想留下來補救。


    可是沈皓現在好像煩透了他。


    仿佛看到炮灰悲慘的結局再次向自己招手。


    齊曳塵剛想認個慫,就見沈皓抬手一指:「幫我鋪床。」


    扭頭一看,沈皓的床鋪絲毫不亂,枕頭平放,被子疊成整齊的豆腐塊。


    「這個哪裏需要整理了……」


    「櫃子裏有一套新床單,你去換上。」


    「……好。」


    「明天中午籃球訓練,你去幫我拎礦泉水。」


    「???」


    哪有這麽使喚人的?!


    然而一看沈皓冷漠的眼神,齊曳塵又把那點怒火吞了下去。


    算了,生命要緊,他忍。


    第9章


    訓練場上聚集了12班和15班所有打籃球的男生。


    沈皓空袖球衣下的肩膀和手臂,結實卻不過分強壯,清瘦優美的線條籠著一層薄薄的汗。體育館穹頂四周的巨大玻璃窗透下刺眼的陽光,給他的皮膚蒙上一層柔和的釉白。


    喬源次次被沈皓擊敗,卻越來越來勁。打到最後,兩個班的人都累了,紛紛休息離場,隻剩下沈皓和喬源兩個人還在對練。


    發呆的齊曳塵坐在觀眾看台第一排,忽然聽到近處低沉的嗓音喊道:「拿瓶水過來。」


    齊曳塵照顧別人習慣了,沒覺得哪裏不對,剛擰開了手邊的一瓶礦泉水,旁邊的喬源驚得嘴巴都張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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