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瓦的桑老板坐在我麵前,眼中很是惆悵,神情很是糾結,表現倒是很合他姓氏的這個音。


    我咳嗽一聲道:“桑大叔請放心,我隻是借你場子用用,萬不會給你搞砸的。”


    他捏起衣角擦擦眼睛:“哪裏,花大姑娘可是誤會了區區,區區隻是看到花大姑娘,想起了花老板,這萬花樓當年在汴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風雅之地,如今……如今……花大姑娘卻淪落到這等境界,真真是時易事遷,物是人非也……”


    我尷尬地笑兩聲,在同行們看來,曾經能吸引柳永大才子流連忘返的萬花樓,現在確實是混得有些淒慘。


    他抖抖地從衣襟下摸出串鑰匙,慎而重之地放到我手裏:“當年我桑青甚是仰慕花大娘,如今她雖已不在,但她的姐妹,我總是要照顧著的,這茶室晚場便交與你,賣茶的博士和賣瓜子酥梨的小子每日各交你十文錢,雖然不多,總能糊口,不論怎著,這萬花樓,總是要保住的。”


    我接過那茶室鑰匙,看著眼前這位已生華發的瓦子老板,心道花大娘當年母老虎一個,其實卻也有不少暗戀者,商人本重利,肯在這種時候還幫我們的,已經很難得了。


    位於潘家樓街的桑家瓦子處於汴京的娛樂中心地帶,與中瓦、裏瓦三瓦並立,隻是中瓦有蓮花棚、裏瓦有夜叉棚,是汴京城裏最大最紅的兩座勾欄,這桑家瓦雖也出名,其實卻沒有太奪人眼球的勾欄瓦舍,隻是地理位置好,總是會有些人氣罷了。


    整頓整頓,這茶室便就開張了,桑老板人不錯,為了給我們萬花樓的人一碗飯吃,愣是把自己一間茶室搗飭出來讓給我,以免我窮到要賣萬花樓。


    我找來茶博士,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番,又暫讓說書的先生休了幾日,桑家茶舍便就不動聲色換了主人低調開張了。


    第一日,門前掛上塊大牌子:茶葉免費!


    要說中瓦裏瓦也有茶室,但人家不免費啊,隻要是FREE的東西,總是更吸引人些,至於那茶博士提的滾燙的開水不免費,倒是沒什麽人計較了,於是桑家瓦茶室當天便擠得個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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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個青衣書生的打扮,袖子裏揣塊驚堂木,手裏捏把新式折扇,大喇喇往台上一坐,驚堂木一響,把這些喝免費茶水的人都驚了一驚。


    趁底下都呆著,嗡嗡聲未起,我將那折扇豁喇一聲響亮甩開,在胸前輕輕搖了搖,朗聲道:“在下花琅琊,是今日為大家夥說書的先生,大家且聽我的故事如何,有錢的捧個錢場,無錢的捧個人場!今日且為大家說個故事,名叫《杜十娘怒沉百寶箱》……那十娘抱持寶匣,向江心一跳,但見雲暗江心,波濤滾滾,佳人從此杳無蹤影……”


    “啊……可惜……”


    我緩緩將折扇收攏,看著台下不住歎息的茶客們,一字一句道:“杜十娘一代名妓,閱人無數,唯求一心人而已,卻錯認李甲,明珠投暗,可見情字最費人參,人心最難揣測,情竇初開之青春少女,定要有識人之眼,辯人之心,切莫輕信登徒浪子之言……”


    台下有人笑道:“先生操心多了,若是閨閣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進,婚事自是由父母做主,哪怕咱小戶人家的姑娘,那也是輕易不能露麵的,哪裏有自己去挑夫婿的道理!”


    “也就是**女子能如此行事,正經人家的女兒,敢讓外人看到她的臉,也得是爹娘一頓好打啊,哈哈哈……”


    台下一麵感歎,一麵說笑道,我隻是微笑不語,眼光落在屋角的茶桌上,一個圓圓臉的少年正兩手托腮一臉憤憤狀,另一個則如我前世轉筆般靈巧地玩弄著一根碧綠的篳篥,薄唇上漾出幾絲意味不明的微笑,蜜色的肌膚閃爍著健康的光澤——正是男扮女妝偷跑出門的曹翎大姑娘和不懷好意的韋理。


    今天這故事,可是專門給曹大姑娘講的啊,希望她認清身邊這登徒子的真麵目!


    韋狐狸那狗屁餿主意我沒采納,但是耐不住他的死纏濫打,加上曹翎的事卻又不能不管,她要真被韋理拐跑了,那曹瑋大將軍不得把我萬花樓給拆了。於是乎,我才想出這麽個方法來勸戒曹翎,隻是看她那樣子,似乎也沒聽進去多少。


    一場說書便結束了,茶客們陸陸續續往外走時,倒還真沒少給我留大子兒,我將那茶錢補給茶博士,正想鎖門回家,卻被滿臉放紅光的桑掌櫃攔住了:“琅琊,我本以為你是個敗家子,原來也是有本事的!”


    敗家子……莫非外人都是這麽評價我的?


    “桑叔,這鑰匙……”


    他一把推回我手中的鑰匙:“我好不容易發現你還有可吃飯的一技之長,這茶室,便當我免費租於你了!要說你今夜開場開的不錯,茶水免費吸引客人,手持折扇令人耳目一新,故事嘛……尤其講得生動有趣,發人深省!”


    我暗暗擦汗,茶水免費固然是為了吸引客人,也是為了給曹翎留個韋理這人很是小氣的印象;而手持折扇,我這不是忘記現在折扇還沒流行起來呢,一心想扮劉蘭芳了;至於這故事好,那也是馮夢龍編的好,和我沒啥大關係……


    桑老板眼含熱淚凝視著我,讓我肉皮發緊:“花大娘眼拙選了那蘇化子,我不怨她,你是她家人,我理應照顧好你,隻是富從勤儉來,你既然有說書的天份,雖然不及以前歌舞坊那般風光,也要安心在此好好說下去,隻要我活著,便等著看萬花樓重振的一天!”


    我擦了把汗,將那茶室鑰匙慎重地收好,有了這等情真意切的囑托,我若不好好在此說書,簡直是太對不起花大娘的暗戀者啦。反正還想講幾個負心漢的故事勸戒曹翎,那我就改行當個女先生吧!


    那桑老板含笑將我送出桑家瓦,我在他殷切的目光中離開,剛走出門不遠,便被暗處伸出的一隻俏生生白嫩嫩手掌攔住了。


    曹大姑娘從柳樹背影後轉出身來,朗聲道:“花掌櫃,又見麵了!”


    呃,莫非是要與我交流《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讀後感?不會有這麽好的效果吧。


    我一怔,忙長揖為禮。


    曹大姑娘抿嘴一笑:“花掌櫃雖然淪落了,倒還是風度翩翩,不像個**掌櫃,倒像個應試的舉子。”


    我有些尷尬,我和她小時便見過麵,不過她始終未認出我來,一方麵自然是我久扮男妝,現在已是扮得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另一方麵也是說明我這幾年形容憔悴老得很快吧。


    “其實,我是與花掌櫃道歉來的,萬花樓有今日之變,其實我也脫不了幹係,至於倚翠坊,我本隻想玩幾天便收手,不成想倒被人利用了去!”


    她星眸閃動,頗有悔意,卻不知買了倚翠坊的那個,其實也是我。


    我忙稱不敢,她看著我卻又笑了,道:“花掌櫃今日的故事倒是極好,以後我還常來為花掌櫃捧場的!不知這杜十娘,是真有其人,還是虛化而來?”


    “呃,實乃是有這等人物的,這杜十娘她……她其實本來是一官宦小姐,出了這等慘事,隻好將她的身份隱去,冠以**名妓之名,以求警醒世人而已。”


    真人真事,應該更有說服力吧。


    “哦,竟真有此事!那可真是遇人不淑啊……”


    曹翎雪白的糯米牙咬著自己肉嘟嘟的嘴唇,由衷地感歎道。


    我正想再找些可勸醒她的話說說,卻聽到一個清脆的嗓音聲聲叫道:“掌櫃的,掌櫃的,你怎麽還在這裏,人家找你半天了!”


    一陣劈啪的腳步聲,梳著兩個小抓髻的寧玉丫頭蹦蹦跳跳跑了過來,險些撞到背對她的曹翎身上,弄得我一個勁衝她又使眼色又咳嗽的。


    寧玉很是機靈,抬眼看到曹翎,立時閉了嘴,站住了揪著衣角,眨巴著大眼一會兒望望她一會兒望望我。


    曹翎打量了她兩眼,恍然大悟道:“你是那個我買的小丫頭!”


    寧玉笑著行禮:“原來是前主人曹小官人!”


    前主人,嗬嗬,看來這丫頭對曹翎的管家小顏汙蔑她的事,還是有點耿耿於懷的。


    曹翎隻怕也是想起了什麽,略有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道:“你不是被倚翠坊那個什麽陽的老板買走了麽,怎麽又來找花掌櫃?”


    寧玉丫頭大眼珠一轉,俏生生道:“我們掌櫃的說,夏楓姐姐她們還有月例銀子沒結清,讓花掌櫃回去算帳交接!”


    我聽得如此,便忙與曹翎告別,看著她有些內疚、有些遺憾的表情,便邀了她明日再來聽故事。


    匆匆趕回萬花樓,路上問寧玉到底有何要緊事,都跑到桑家瓦來找我了,她卻抿了嘴含笑隻搖頭,說我回去就知道了。


    萬花樓門前蕭索,對麵倚翠坊卻是燈火通明,看來生意著實不錯,我閃身進門,還沒將門合攏,一個溫熱的掌心便扣到了我的眼睛上,一個清潤溫和的聲音響起:“好不容易溜出來,等你一晚上,你這才回來,真是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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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琊月的故事繼續了,雖然現在身體沉重精神不濟,但是如果不碼完,對不起大家也對不起自己,讓書寶寶和羊寶寶一起成長吧!


    羊媽敬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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