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轉過臉來,滿室綠油油的燈光下,一張堪稱英俊的麵孔出現在我麵前,濃眉大眼國字臉,滿臉的赤膽忠心,長相端正得就差在額頭上寫著“我是好人”四個大字——如果他不是在那綠油油的燈光下呈珍珠白色的半透明狀就好了!


    我與他先是都愣了一下,然後同時發出尖銳的驚恐的歇斯底裏的叫聲,震得滿室綠油油的怪異燈光使勁搖晃:


    “鬼啊!!!!”


    “人啊!!!!”


    “你你你不要過來,我我我可是不怕鬼的……”一把抓起那牌位,外強中幹結結巴巴地衝“它”吼道。


    “你不要抱著我不放,我可是怕人的……啊呀,好可怕的人啊……怎麽會有人闖進來啊……救鬼啊……”


    那半透明狀的人影居然哭了起來,眼中滾出大顆大顆的淚水。


    “我抱著你?!”一下反應過來,趕緊把那破牌位扔到桌上,跳得離他遠了些,說道:“你居然真是鬼,還是個哭鬼!”


    他飄飄忽忽地落到那幾案,竟然坐在了牌位上,淚水還如串珠般滾個不停。


    我擦著額上被嚇出來的冷汗,罵他道:“不好好當你的鬼,出來嚇人幹什麽!”


    他一邊哭著一邊說:“明明是你嚇了我,你這個半魂之體戾魄之命,闖進此鎖魂陣,把我嚇得差點又死了一回……”


    是鬼也倒罷了,還是個膽小鬼,被我這個大活人給嚇成這樣,看著那張鬼臉哭成那個鬼樣子,我都快無語了。


    “你就是那個什麽趙德昭?”麵對如此慫鬼,我不由得大義凜然起來,說話聲音也響亮了。


    “正是……吾乃本朝武功郡王趙德昭是也……”


    “瞧你哭的,還武功郡王呢,真丟人……”


    “我現在隻能丟鬼,丟不了人……我早就已經死了,都死了……”他抬起哭得亂七八糟的臉,想了半天方說道:“都死了三十多年了……”


    “哈,死了三十多年了,那你和現任官家是什麽關係?你是哪一代的王爺啊?”


    他不哭了,苦著臉回答:“現今官家是我堂弟元侃……”


    汗,元侃,那不是真宗的本名麽,真宗的老爹是宋太宗趙光義,宋太宗是宋太祖的弟弟,他又把真宗叫堂弟,那他,他豈不就是……


    “請問,你爹是……”


    他挺挺胸膛,驕傲大聲地說道:“我父皇便是本朝開國皇帝!”


    果然,他是宋太祖趙匡胤之子,原來不是個普通鬼,是個鬼王爺。


    “呃,鬼王爺,你正當壯年怎麽就死了,死了就死了,幹嘛不去投胎,在這兒晃悠三十多年幹什麽,難怪小宮女們說這萬壽殿鬧鬼,肯定是你折騰的!”


    “嗚嗚嗚……”小小的鬥室裏又充滿了難聽的鬼哭聲,饒是我在狼群中生活那麽久,聽慣了狼嚎小合唱,也覺得這鬼哭遠比狼嚎要瘮人的多。


    他抽抽噎噎地回答:“哪裏是我不想投胎,明明就是他們把我鎖在這裏不讓我去投胎嘛……而且,當初我自殺身死,不也是被我皇叔給氣得麽……”


    那天,我充當了鬼王爺趙德昭的知心姐姐,讓他哭哭啼啼地對我回顧了他悲慘的前世生活,原來他本是宋太祖趙匡胤的長子,但太祖駕崩時,並未將王位傳給他,而是傳給了他的三叔趙光義,也就是曆史上的宋太宗。可是因為他有先皇長子的虛名,他的皇帝叔叔是怎麽看他都覺得不順眼,把他當成了個潛在的威脅。有一次他陪他的皇帝叔叔禦駕親征打幽雲十六州,結果打著打著仗,這宋太宗坐著個驢車跑沒了,他們找啊找啊,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大家都想這回官家隻怕是凶多吉少嘍,可這國不可一日無君啊,當時大臣們就商議要立他為新君,正商量著呢,不成想這太宗皇帝自己又回來了,一聽說有人要立新君,還是立自己的侄子,這下可就更生氣了,恰好又碰上這倒黴鬼去給自己的手下請功,於是借這個引子就把他給痛罵了一頓,罵他說:“若想封賞他們,你自己當了官家再封吧!”這句話可不是簡單的一句訓斥,這就是在罵自己的侄子想篡位呢,這下可把這德昭王爺罵傷心嘍,他心想這官家是猜忌我了,不容我了啊,於是乎他就喝悶酒,越喝越愁,越喝越想不開,結果就拿了把水果刀自殺了……


    我鄙夷地看著他:“原來你是為了你叔叔罵了你一句就自殺了,你也太沒出息了吧,難怪你爹不把皇位傳給你!何況你死都死了,幹嘛不去投胎,在這裏幹耗著什麽?”


    他癟著嘴一臉不好意思地回答:“自戕之魂魄無法入輪回,我閑的無聊,出來嚇唬了幾次人,結果就被鎖在了這鎖魂陣中……”


    啊,原來這奇奇怪怪的地下室,居然是什麽鎖魂陣!


    我繞著那鬥室轉了一大圈,感慨地說道:“活該,誰讓你出去嚇人來著!”


    他蹲在牌位上一個勁地畫圈圈,一臉的羞愧之相:“我知道錯了,以後不嚇唬人了……自從被那雜毛老道鎖在這裏後,我還沒見著過人呢……你不算,你隻有二魂六魄,不算是個人!生魂根本進不了這鎖魂陣,也就是因為你是個半魂之體,才能誤打誤撞地鑽進來……”


    麵對這麽個膽小鬼、愛哭鬼、糊塗鬼、長相忠厚鬼,我不由覺得他是又可笑來又可恨,想了一下對他說道:“你被鎖在這裏這麽多年了,想來反思得也夠了,要不這樣吧,我幫忙把你給放了,我與地府轉輪王有些淵源,到時說不定可以讓他幫你入輪回轉生。”


    那鬼王爺欣喜得兩眼放光,就差再次哭出來了:“多謝姑娘大恩大德,你已經毀去了陣門上所封的符咒,隻要再熄滅這陣內七七四十九盞黑狗血燈,我就可以獲得自由了!”


    心裏一陣犯惡心,我說這油燈怎麽看著都覺得別扭,竟然是什麽黑狗血燈,再仔細看看德昭王爺的牌位,我本以為上麵釘的是釘子,其實也不是,原來是黑狗血封印。


    依照他的法子,我搬著桃木劍一盞盞敲掉這陣中的的黑狗血燈,在最後一盞燈掉到地上熄滅後,又趕緊爬上幾案,將趙德昭的靈牌抱在懷裏——這是他魂魄之寄所,我決定在完成任務後,幫他求情入輪回算了,想來這點麵子,轉輪王應該給我吧。


    這四十九盞燈一掉,可能是觸動了陣中機關,隻聽天花板一陣咯咯吱吱地響,竟向兩邊緩緩打開,而我坐著的這長幾卻在慢慢向上升起,當它轟鳴著晃動了一下停住後,我拍著腦袋上的灰四下裏一張望,竟是回到了萬壽殿裏,這長幾正停在空曠的大殿之中。


    就聽趙德昭冷聲說道:“真是煞費苦心,建了偌大個殿來鎮我!”


    我這才想起來,上次在此處罰跪時,就覺得這殿內地磚花紋奇怪,當時還在數著玩,站在這殿中一看,才看出來這殿內所鋪地磚花紋,竟是那地下室裏陣法的翻版,不過麵積太大,難得看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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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門嘎吱一響,應聲而開,月色下正站著一人,是弄得滿身泥土的小太子,他站在殿門口激動地喊了一聲:“淩月,你在這裏!”


    我忙給德昭鬼魂做介紹:“這就是你堂侄,現在的小太子。”


    忽聽那個愛哭鬼變了腔調,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鬼,陰森森地回道:“趙元侃竟然有了兒子,多謝姑娘放我出陣,我以後一定不嚇唬人了,不過……讓我先掐死老三家的孫子!”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身體卻已經不聽使喚了,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直伸著胳膊,雙手呈爪形,跳下長幾直奔小太子的脖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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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羊頂鋼精鍋上,反正都有武曲星了,地府裏再溜出來幾個鬼魂,不算太離譜吧……我,我要走靈異路線了……還有,不想小太子被掐得太狠的,速速拿票來救之,想使勁掐他的,速速拿票來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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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七八糟的注釋:關於宋太祖為何傳位於弟,而不是傳位於子,在曆史上有“燭聲斧影”和“金匱之盟”兩大懸案,太宗趙光義到底是不是合法繼位暫且不說,可是在他繼位幾年後,太祖長子趙德昭負氣自殺,次子趙德芳暴病身亡,其弟趙光美獲罪被譴,這一係列事件為趙光義可以合理地傳位於子創造了前提條件。至於鬼魂之說,那純粹是羊導YY,但這YY也是有點風影可捕的,詳情請看下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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