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疼麽?”


    啊呀,是啊,居然不痛了!


    我摸著自己的朝天髻,驚喜異常——這根發帶竟能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而且剛係上時不覺得,現在竟漸漸有陣陣清涼從發間透過,讓我腫痛的雙角根部不那麽灼熱了。


    “這根破帶子真神奇!”


    韋理劍眉微挑:“破帶子?莫不成你還真把它當俗物了?這可是用天山墨蠶所吐的冰凝絲結成,韌性極好刀劍難斷且不說,還有鎮靜傷口清明神智之效……”


    “刀劍難斷?那做成衣服豈不就是一件護體寶甲刀槍不入?”


    他摸摸鼻子:“沒戲,且不說這蠶絲珍貴數量稀少,它還有另個弊端,不能互為經緯線,兩線交結的話,交織處便融化結塊後變脆,若要織成布匹必須用老蠶所吐的母絲做緯線,但母絲長度隻有寸許,因此這蠶絲雖然質地堅韌,卻隻能織成帶子、繩子。”


    啊呀,真可惜,我還真以為這世上能有刀槍不入的軟甲寶衣之類的呢。


    韋理輕笑,自行帶上他的玄色烏金冠,別上墨玉簪,男人弄頭發,舉止間竟有一種別樣風情,我抱著牙牙看美人,不由得出言恥笑:“狐狸,你肯定是少女殺手,瞧你梳髻梳得那個麻利,肯定沒少找女孩子練手!”


    他不以為意的淡淡答道:“是啊,訛瓏妹妹經常求我給她梳頭……”


    什麽姐姐妹妹的,真看不出來,這個心狠手辣型的韋狐狸竟然喜歡給女人梳頭,真是好賈寶玉啊!


    壞笑著問道:“唉,那你是不是也有別的嗜好,比如說……那個吃女孩子嘴上胭脂之類的……”


    他轉過頭來,正色道:“好主意!”


    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難怪你娘經常責罵你,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經世之才、存入世之誌、立平定之功,像你這樣一心沉迷脂粉之中,每天梳頭取樂,不挨罵才怪!”


    他表情嚴肅地回答:“我娘才不為這種事責罵我,她倒常常告誡我說,不能征服女人,怎能駕馭烈馬?若想掃平天下,須得安定後宮……後宅!”


    一口血險些噴出來,這什麽鬼家庭教育!


    “小小年紀,就心心念念貪戀美色,真是不學好……”


    “男人好美色原本就是正常,若是沒有美色當前,多少戰士連打仗的鬥誌都沒有!”韋理擰起他的眉毛,蜜色麵龐上滿是不屑:“在我們部族,男子十三、女子十一便可成婚,而且不似漢人迂腐,婚前也可以自由交往,能征善戰的英武男子才是美麗少女傾慕的對象,這與男人好美色不是一樣道理麽?”


    “那你……那你也娶妻了吧?”


    我突然結巴了一下,咦,我怎麽結巴了?我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狐狸的婚事與我何幹?


    韋理居然也結巴起來:“我,我這次出走的直接原因,其實,其實就是因為家裏逼我成親……”


    不是說男子十三便可成親麽,你老人家現在起碼十五六歲了,難道是反抗封建包辦婚姻,所以憤而出走?好奇心大作,一個勁追問。


    韋理含含糊糊遮遮掩掩的告訴我,原來他喜歡的是那位什麽訛瓏妹妹,而家裏非讓他娶什麽野姐姐的……


    說到他的訛瓏妹妹,韋理的語氣突然溫柔起來,眼神也閃爍波光,臉上還不自覺地帶上了笑容:“訛瓏是我們部族最漂亮的女孩,她潑辣、聰明,歌聲就像百靈鳥一樣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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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一個男人在你麵前誇耀別的女孩漂亮,雖然我這身體還是個**,但我那曆經滄海桑田的老樹皮心靈卻有些吃味了,好歹我前世也是美女一個,結果轉個世變成了頭上長角的怪物,然後還要坐在這個狐狸麵前聽他對別的小美女的讚美!


    韋狐狸那邊還在滔滔不絕地傾訴對他小情人的綿綿思念,突然話鋒一轉扯到訛瓏大美人的歌聲上,一個勁地誇她的歌喉,我實在忍不住,打岔道:“唱歌嘛,唱歌而已嘛,草原上的人個個能歌善舞,誰一張嘴都是金嗓子!”


    他歪著嘴笑,眼中的恥笑毫不加掩飾的:“可不敢聽你唱歌,上次拉個奚琴就能引來隻夜帝,誰知道你一唱歌會唱來什麽……”


    愈發惱怒,爬起來,張嘴就想唱胖梅朵教我的搖籃曲,轉念一想要把這家夥震住,得來點特別的,好歹我也算一名穿越人士,不在古代普及一下現代音樂和流行歌曲,那實在有損起點千千萬萬的穿越者們的形象!


    考慮到韋理是李煜的粉絲,上次生病時還不忘記吟李後主的詞,我投機取巧地選擇了一首鄧麗君的《虞美人》,甜甜潤潤地唱道: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剛唱得第二段,耳邊卻響起一陣幽咽悲涼的管樂之聲,卻是韋理手撫那支碧綠竹笛——呃,應該不是竹笛,因為他是豎著吹的,後來我才知道,那叫篳篥,也被稱為笳管——我唱的幾多愁走甜歌路子,歌聲中盡量地纏mian甜美,但韋理吹出來的曲子卻頗有些沉鬱悲涼但又不失哀豔,竟是更合李後主的原詞風韻。


    索性停下來,吹起了口哨,與韋理篳篥相合,一高一低、一來一往、一清亮婉轉一沉鬱纏mian,竟配合得頗為默契。


    一曲吹畢,韋理放下手中篳篥,愣了一會兒神後輕歎一聲:“好久不曾這樣痛快吹奏了……我娘最討厭我玩弄這些絲竹管弦……”


    看來古人還沒認識到素質教育有多麽重要,學點琴棋書畫提高藝術修養有何不可呢?


    一說到自己的母親,韋理的黑眸便暗淡了幾分,他微微扯動嘴角冷笑道:“你不是說過麽,望子成龍而已……其實我,我家是部族裏的大戶,我娘希望我將來可以成為族長,統一我們分散的族人,她每日督促我我習文練武、學習謀略,一心讓我成材……但偏偏我性子憊懶,又愛熱鬧,最喜之事便是吹笳弄琴、絲竹歌舞,其實我不是一個成大事的人,可一生來便背上個天大的擔子……”


    看著這少年心情益發低落下去,我趕緊輕咳一聲,出言安慰:“不要這樣說,人人生來都有責任,連天地萬物都有責任,鳥兒的責任是要唱歌,火的責任是散發光和熱,我的責任是當你的靈魂之師,指點你這隻迷途的羔羊……不,色狼!”


    韋理先是微笑後來苦笑,我繼續滔滔不絕。


    “既然生而為人,更是要擔起自己的擔子走下去!而且我覺得你絕對是一個可成大事的人,因為成大事的人都必須心思細密心狠手辣,你看你,既好血腥又夠狠毒,心腸又冷又硬,殺人不眨眼……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從這方麵來看,你絕對是有成大事的先天條件的……”


    韋理的臉頰不由自主地開始抽筋:“雖然我覺得你是在損我,可我還是認為你說得很有道理……”


    我哈哈一笑:“狐狸,先不要管以後要成什麽大業做什麽大事了,開春雪化前這幾個月,就咱們倆人住在這小氈包裏,我們的責任就是把這幾個月過得快快活活,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回家後再按你娘意願,當個好族長去……”


    韋理兩眼突地放出光芒,重重點了下頭,充滿希冀地問道:“除了口哨,你還會什麽?”


    “哼,我,我是誰啊,狼牙豁阿啊,我會得可多了,光跳舞我就會十幾種……”


    “不信!”


    “不信我跳給你看,但你得給我伴奏,我跳了你必須得跟我學,不能白跳……”


    “你跳的什麽?薩滿巫師的祈神舞麽?”


    “胡說!人家明明跳的是肚皮舞!起來,跟我一起跳探戈……”


    “當心踹了鍋……”


    “羊都被你嚇得不出奶了!”


    ………………………………………………………


    很多年後,他性命垂危,微燙的手心緊握著我的手腕,我將臉湊近,才能聽清他氣喘籲籲含糊微弱的語句:“我…這一生…最……最快活不過…最輕鬆不過的時候……便是…便是在狼洞的日子……若能…重來……讓時光……停在那刻……最……最幸福……最完滿……”


    最幸福不過,最完滿不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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