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請講。”


    “我表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這裏養傷的?”


    徐子晉似乎是感受到了慕容婧的怒火,這個少年對別人的情緒一向感知得很準確,隻是徐子晉不明白慕容婧為什麽要在這件事上生氣,他沉默了一下,回道:“一月有餘。”


    “徐公子既然敢讓我來這裏,就證明我來這裏其實是不打緊的吧?即不會暴露了你們的行蹤,也不會給你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對麽?”


    “是。”


    “那徐公子明明知道我對我表哥有多擔心,為什麽偏要等到一個月之後再告訴我這個地方?而且你還不是明著說的,讓人得拐了幾道彎才能領會到你的意思。要是今日沒有提親這件事情,我不來找徐公子,你是不是就一直不打算告訴我,我表哥的下落?”


    與麵前女子連珠炮一般的咄咄逼人不同的是,徐子晉的每個回答都簡單到惹人生氣:“……是。”


    慕容婧被這樣的徐子晉氣笑了:“徐公子,我是你要防備的敵人麽?還是說我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得罪了您老人家?”


    “沒有。”


    “那能不能請公子您開開尊口,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麽要這麽防備我?我到底何德何能,值得公子這麽戒備?”


    沉默。


    尷尬的沉默。


    慕容婧臉蛋都氣紅了,因為憤怒,像一隻帶露帶刺的薔薇;徐子晉卻隻是微斂了眼瞼,低垂視線,不發一言。


    就在慕容婧以為徐子晉不會開口了,有些失望地準備轉過身去的時候,徐子晉忽然說話了:“是我,是我隱下了師兄的下落。是我故意不想讓慕容姑娘知道師兄的落腳點的。上次慕容姑娘在顏家老宅等了一天,也並非是師兄失約,還是我,我藏在顏家老宅,慕容姑娘站了多久,我便也在顏家老宅待了多久。”


    慕容婧簡直一句話都不想跟這個人說了,拋出短短兩個字:“理由。”


    “……我……不信任你。”


    慕容婧心裏的那股憤懣簡直要衝破天靈蓋冒出去了:“好好好,好一個不信任。”她睜大了眼睛瞪著徐子晉,好像要在氣勢上壓倒這個人。


    這個少年,他的人明明就在這裏,卻好似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把他與周圍的一切都隔絕開了。


    慕容婧與徐子晉之間的接觸雖然不多,但是樁樁件件,不論是東慶寺驚魂,還是徐子晉來慕容府做西席這件事,慕容婧其實都是很感激徐子晉的——不管徐子晉的目的是什麽,慕容婧都是能夠從他的舉動中受益的人,就憑這個,慕容婧其實還是漸漸把徐子晉當做了朋友的。


    但是直到今天,慕容婧才發覺原來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別人從來沒有把她當做朋友,隻是在防備她。


    不信任,嗬,好一個不信任。


    顏瞬清看瞅著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對,他咳了兩聲,試圖打圓場:“你們兩個小的,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吵了起來?有什麽話說開了不也就沒事了麽?師弟算是哥哥,要讓著婧姐兒啊。”


    徐子晉十六歲,慕容婧十四歲,在顏瞬清眼中就是自己的弟弟妹妹。現在弟弟妹妹吵架了,他這個做兄長的要出來勸架。


    結果慕容婧和徐子晉誰都沒有接顏瞬清的話,兩個人還是鬥雞一樣對峙著。


    沉默越久,慕容婧心裏的失望也累積得越深,其實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失望的,但是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委屈——是那種她把別人當做朋友,別人卻無動於衷的委屈。


    “慕容姑娘不必對師兄發火。這件事是我不對,我在這兒給慕容姑娘賠罪了。”不得不說,徐子晉這樣道歉其實已經非常有誠意了,但是壞就壞在他的氣質實在是太無塵了,就連道歉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舍的感覺。


    這個時候用這種語氣說話,無異於是火上澆油,慕容婧當時就炸了:“你是表哥的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替他去做決定?!”


    慕容婧的氣話,跟某個人曾經說過的話,巧合地重疊了。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徐子晉心中排山倒海,天崩地裂,心中呼嘯從太古直至永劫,可是他隻靜靜地站著,微微闔了眼簾,安靜如一株竹,波瀾不興,微風掠過他的袍角,略掀起一角,卻沒有人得以窺見他此刻的內心。


    十六歲的少年,敏感而倔強,因為徐子晉遠超乎常人的聰穎,加強了他身上的這兩種特質。


    徐子晉其實一直都是個很孤獨的人,童年那種不被父親喜愛的陰影一直伴隨著徐子晉的整個成長過程,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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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這種詭異的父子關係所賜,徐子晉表現出來的,對於別人的態度,一直是遲疑的,試探的,有一種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隔岸觀火的疏離感。


    顏瞬清秉性溫厚,也是跟這個師弟有了十餘年的相處,關係才稍稍好了一些。


    徐子晉就是像是一塊暖不過來的石頭。你以為焐熱了他,定睛一看,他還是冷冰冰的。


    春日的陽光悠悠然透過窗欞照了進來,輕紗一般披拂在這兩個絕色美人兒的身上。


    慕容婧卻覺得冷,非常冷,她麵對著徐子晉,一步一步向後退去,慕容婧其實可以理解徐子晉的行為,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心中難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徐子晉這樣的人,可勘為君子,會讓人敬畏,卻無法讓人喜歡;會成為好對手,卻不能成為好朋友。


    所以,也就這樣吧,不做朋友,不是敵人,就這樣成為陌生人,也好。


    徐子晉看著慕容婧的表情,忽然有些後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悔什麽,他今天,不該來的。


    話已至此,慕容婧覺得她跟徐子晉之間已經再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既然徐子晉沒有把她當朋友,那慕容婧也沒必要再開尊口,求徐子晉幫忙牽線,讓自己和徐敏達見一麵,當麵把提親這件事跟徐敏達說清楚。


    慕容婧俯身給顏瞬清掖了掖被角:“表哥,既然徐公子來了,我再待下去也不方便,今兒就先回去了,之後再來看你。”慕容婧又看了一眼顏瞬清身上的繃帶,忍不住叮囑道,“就算表哥自己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也要想想舅舅舅母啊,他們二老要是知道表哥受了這麽重的傷,還不知道該怎麽傷心呢。”


    慕容婧這話,是說給表哥顏瞬清聽的,也是說給站在一旁的徐子晉聽的——表哥受傷這件事,徐子晉一定有份。他們師兄弟兩個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表哥身上這傷說不定就是因為徐子晉才受的,慕容婧忍不住就把徐子晉遷怒上了。


    結果徐子晉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衝擊裏麵緩過神來,天人一般的少年頭一次露出了傻乎乎的迷惘表情。


    可是這樣的呆滯落在慕容婧眼中,就變成了徐子晉根本不屑於與自己搭話。慕容婧心中更怒,狠狠瞪了徐子晉一眼,轉身就要走。


    顏瞬清怎麽會讓慕容婧就這樣白白走了?婧姐兒親事的事情還沒有跟師弟說明白呢。徐子晉好歹是徐家人,在這件事情上,總是能夠幫助一二的吧?


    顏瞬清知道這兩人鬧了脾氣,可這兩人一個是自己血脈相連的妹妹,另一個是自己相處十餘年的師弟,顏瞬清覺得自己偏向哪一邊都不好,於是隻能像無事發生過一樣,叫住慕容婧:“婧姐兒正事還沒說怎麽就要回去了?你來這成衣鋪子本來不是就要找師弟有事情要說的麽?”


    慕容婧堵著一口氣:“本來有,現在沒有了。”


    “終身大事怎麽能用來耍小孩子脾氣?”


    徐子晉這才如夢初醒,也忙附和道:“別的事情不敢誇口,但是慕容姑娘親事一事,在下倒是真的可以幫忙。”


    “哦?徐公子可以讓你義兄改變主意,打消娶我的這個念頭麽?”


    徐子晉被噎了一下:“不能……”


    “那公子打算怎麽幫我?”


    徐子晉剛才說可以幫忙隻是因為不想讓慕容婧就這樣離開,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開口挽留慕容婧,但是話已出口,就絕沒有收回的道理。徐子晉於是接著慕容婧的話頭說道:“在幫忙之前,還請慕容姑娘告知,不願嫁我義兄的理由是什麽?”


    這要慕容婧怎麽回答?


    難道說她前世與此人糾纏過深,身與心都太過疲憊,到頭來落得個一敗塗地的下場。所以這一生不想再重蹈覆轍,巴不得離上一世悲劇的元凶越遠越好,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有交集。


    可是如果不說出真實原因的話,慕容婧其實想不到要有什麽拒絕徐敏達的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父親既然已經都答應這門親事,慕容婧要是不拿出一個恰當的、能站得住腳的理由的話,她根本是沒有原因拒絕這門親事的。


    徐敏達本來就是她的救命恩人,這一點是無從辯駁的。而且徐敏達相貌堂堂,雖然比不上徐子晉那麽精致秀美,可是也是一表人才,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


    他出身雖是差了些,但是世人也普遍覺得好男兒不吃祖糧,日後徐敏達要是憑借著自己的能力發達了,出身就不再是他的束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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