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晉皺了眉,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道:“章大人這樣不配合,就讓在下很是為難了。”


    章武剛剛有些得意,結果徐子晉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上前幹脆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疼得章武倒抽了一口冷氣。


    徐子晉掏出一隻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順手用那帕子堵住了章大人的嘴,笑道:“既然章大人不想說,那就暫且歇會兒吧。畢竟有女子在此處,章大人滿口汙言穢語,恐汙了慕容姑娘的清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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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婧瞪大了眼睛看著徐子晉,這個少年一直給人以一種弱不禁風的脆弱感覺,好似麵前的人兒是塊琉璃碧玉,美好卻易碎,需要小心好生嗬護著。可是沒想到徐子晉竟然這麽辣手,一言不合就直接卸了別人的下巴。慕容婧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偷偷離徐子晉遠了一點。


    徐子晉的這個舉動激怒了章武,但是苦於他的下巴已經被卸了,嘴裏又塞了東西,無法說話,喊出來的句子都變成了嘶吼,似一條狺狺狂吠的犬。


    徐子晉毫不在意章武能不能說話,從袖子裏麵又把那張紙拿了出來,依舊自顧自地問:“章大人是不是很好奇這上麵寫了什麽?看在章大人命不久矣的份上,在下也就讓章大人做個明白鬼吧。”說完,徐子晉就在章武麵前把那張紙展開了,章武拚了命,伸長了脖子去看那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沒想到竟然是一篇《三字經》?


    看到章武呆愣的表情,徐子晉噴笑出聲:“哈哈哈哈,章大人,在下讓你看這張紙不是讓章大人看這上麵的字的。章大人難道不奇怪,今天大人的脾氣為什麽會這麽暴烈麽?那是因為在下在這張紙上,下了藥粉啊。”


    章武聞言劇烈地掙紮了起來,然而徐子晉用手指粗細的繩子把他綁的結結實實,章武怎麽掙紮的開?


    徐子晉搖搖頭:“一見麵在下就說過,章大人武功高強,又手下眾多,在下惜命得很,不敢以身犯險,謹慎些也是有的。章大人以為在下就隻是說說而已麽?”


    章武雙目赤紅,瞪著徐子晉,口中嗚嗚有聲。


    徐子晉見章武好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就把下巴給他接了回去,章武下巴一接上,就啐了徐子晉一口吐沫,他知道自己命懸一線,也不說那些沒用的話了,開門見山:“你休想從我嘴裏知道一個字!章氏一族已經死光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寶藏秘密的人,你殺了我就什麽都得不到了,哈哈哈哈哈!”


    徐子晉嗤笑:“誰說我想得到寶藏裏麵的東西?”


    章武不可思議地盯著徐子晉:“你?!”


    “我隻要保證剩下的人也拿不到寶藏就好了。本來章氏一族那麽多人,並不好找,不過章大人倒是替我省了不少事呢。章大人,既然你是世上最後一個知道寶藏秘密的人,那章大人告訴在下,在下要怎麽樣做才能讓章大人永遠保守這個秘密呢?”


    章武終於反應過來徐子晉是想要幹嘛了,他之前的氣勢全無,抖得跟篩糠一樣:“不不不,你不能殺我!你知道我嶽父是誰麽?你殺了我,他不會放過你的!”


    徐子晉十分失望地看了章武一眼,搖了搖頭,不想再耽擱時間了:“章大人,你若是硬氣些,我還會敬你是條漢子。現在……章大人,請上路吧。”


    徐子晉就要動手了,但是他在這個時候回身看了慕容婧一眼,稍稍轉換了一個角度,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慕容婧的視線。也沒有看清楚徐子晉到底是怎麽動作的,一條血線飆出多高,章武抽搐著倒在了地上,喉嚨上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著血。


    徐子晉的身上竟然一滴血都沒有沾到,還是那個青竹一般的少年。


    這是慕容婧兩世以來第一次見到別人在自己麵前結果了一個人的性命。慕容婧上一世雖然嫁給了身經百戰的武將,但是從來都沒有這樣直麵過死亡。


    胃裏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接從胃裏衝上了喉頭,慕容婧推開了徐敏達的手,彎下腰,幹嘔了起來。


    徐敏達手足無措,隻能笨拙地拍著慕容婧的後背。徐子晉從後麵趕了上來,用袖子裏麵翻出一個香囊,在慕容婧鼻子底下拂過。辛辣沁涼的味道,讓慕容婧的精神為之一振。


    是薄荷?


    “今日慕容姑娘受驚了。此人……”徐子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屍體,“此人罪有應得,慕容姑娘不必為之感懷。”


    慕容婧強忍著胸口泛起來的那股惡心的感覺,搖了搖頭:“我相信公子不會濫殺無辜。”她不是閨閣弱女,知道今日凶險,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從章武的話中,慕容婧也知道章武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也算是罪有應得。慕容婧隻是受不了死亡這樣直麵的衝擊。


    這時幾人卻遙遙地聽見有人在呼喊著趕了過來。原來是二小姐慕容嫣嫣帶著下人們來找他們了。之前嫣姐兒看見他們倆掉下去之後,命都嚇丟了一半,好不容易轉過魂來,就即刻跑回去叫人。這個時候總算是帶著人趕到懸崖底下了。


    嫣姐兒本來以為大姐姐和徐敏達都已經活不了了,帶人趕過來隻是不願意放棄最後的一點希望。沒想到兩人竟然好好地站在這裏,慕容嫣嫣又驚又喜,也顧不上什麽了,直接撲到慕容婧的懷裏哭了出來。


    慕容婧被嫣姐兒抱了個滿懷,心裏也是感慨頗多,上一世對於慕容嫣嫣的那種厭惡在經曆了這場生死之後,也就不知不覺地淡了許多。


    幾人收拾殘局、告別、道謝,種種種種自略過不提。


    單說慕容婧姐妹倆,換好衣服,重新整理好發髻,就回到在寺裏禮佛的老夫人麵前。


    老夫人見到兩個孫女兒一起回來,沒有察覺什麽,她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剛才到底經曆了怎樣的驚心動魄,還笑問大孫女兒淺碧找到了麽?


    慕容婧笑著回答:“托您老人家的福,已經找到了。”


    老夫人的眼睛就落到了二孫女兒身上,一下子就看見了慕容嫣嫣臉上之前被樹枝刮出來的血道子——雖然姐妹倆用粉粗粗遮了一下,畢竟還是有痕跡。


    老夫人年歲大了,眼睛卻不花,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忙問嫣姐兒是怎麽了?


    慕容嫣嫣到現在其實整個人還是懵的,沒有從那場驚魂中回過神來,聽見祖母問話,就把慕容婧剛才跟她串好的詞忘了個一幹二淨,問什麽答什麽,一五一十地說了個底兒掉。


    慕容婧一臉無奈。


    老夫人則被這兩個孫女兒嚇到了,氣得老夫人連連拍了姐妹倆好幾下,也沒有心思再禮佛了,急吼吼地就要回去叫太醫院的王院正好好給給姐妹倆檢查一下。


    氣歸氣,後怕歸後怕,幸好姐妹兩個都毫發無傷的回來了,要是經此一事,慕容嫣嫣能把她爆碳一般的脾氣收一收,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於是一行人就打道回府,回府之後自然有一番兵荒馬亂。


    而慕容婧回府之後,稍稍回憶了一下當日的情景就覺得有些不對,那日在麵對徐敏達的時候,自己的反應的確是過激了一些,但是慕容婧冷靜下來之後,就覺得那日的徐敏達也不太對勁——按理說那個男人應該是這一世頭一次見到自己,就算是自己舉動異常了些引起了他的注意,徐敏達的表現也太過熱情了些,不像是對著初次見麵的人。


    徐敏達認識自己?


    或者隻是惑於自己這張臉?


    慕容婧這樣想著,手就撫上了自己的臉龐,她一直知道自己美貌,可是她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憎恨自己的美貌。


    很奇怪的,慕容婧想起年幼的自己曾經有一隻特別喜歡的碗,日日抱著,喝水要用那隻碗,吃飯也要用那隻碗,喜歡得不得了。後來發展到不用這隻碗,慕容婧就不吃飯了。母親勸了幾次,慕容婧隻是一味撒嬌,依舊我行我素,不聽母親的。顏夫人就在慕容婧麵前把這隻碗摔碎了。


    當時隻有五歲的小丫頭完全地呆住了,想哭,看著母親冰冷的臉色,又不敢哭,耷拉了眉梢眼角,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可是顏夫人不為所動,隻是冷冷地說:“現在沒有碗了,婧姐兒不想吃飯就餓著吧。”


    慕容婧賭氣真的沒有吃晚飯,以為母親頂多到了第二日中午就會心疼地來哄著自己吃東西。但是等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時候,無論是顏夫人還是淺碧,都沒有來看過慕容婧一次。一天一夜滴水未進,慕容婧早已經餓得受不了了。


    淺碧偷偷用粗瓷碗給慕容婧裝了一碗蓮子羹。餓壞了的小娃娃也不顧是不是用自己心愛的碗裝著的了,讓淺碧喂著,一口一口吃得香甜。


    吃完了,才發現母親就在不遠處看著自己,整個人都籠罩在夕陽的餘暉之下,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


    “喜歡的東西不能陪你一輩子的,婧姐兒。”母親撂下這麽一句年幼的慕容婧還聽不太懂的話,就轉身離開了。


    小孩子心中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但是就連慕容婧自己都說不出到底是什麽不一樣了。


    慕容婧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起這件陳年舊事來,但是母親的話仿若就在耳邊:“喜歡的東西不能陪你一輩子的。”


    喜歡的東西麽?不能陪我一輩子麽?


    嗬。


    慕容婧抬手擋住了眼睛,心如刀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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