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個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繞了一下,輕輕拍著角門的門扉。


    過了一會兒才有人來應門。


    那粗使的婆子一看見叫門的淺碧,大驚失色:“哎呀我的姑奶奶啊!可算是回來了。大小姐呢?老太太那邊都要翻了天了!”


    淺碧還沒回答,卻聽得慕容婧的聲音在後麵問那婆子:“怎麽個翻天法?”


    那婆子一見到大小姐哪還敢說什麽?畢竟這位主兒的厲害他們這些下人都是見識過的,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是那麽囂張跋扈的張姨娘在這位手裏可是一點好兒也沒撈到。


    婆子立馬恭敬地行禮:“大小姐。”


    “家裏怎麽了?你細細地說。”


    那婆子斟酌了一下語言,小心翼翼地說:“大小姐,天擦黑的時候,老太太就叨念著您該回來了,就派人去門口守著,叫您一回來就去老夫人那裏。結果用完晚膳,您還沒回來,老祖宗就著了急,派人去顏家接您。可是顏家的人好說歹說就是不讓咱們家的人進門。那些人回稟老夫人之後,把她老人家氣得夠嗆。現在大老爺跟姨娘們都在安慈堂陪著老太太,給她老人家順氣呢。”


    慕容婧當然知道顏家為什麽不放人進去,那個時候大概自己正在跟表哥滿園子地找密室呢,豈能放人進來?被外人看見了表哥那還得了?顏家不放外人進門也是情有可原的,隻是這理由就不足與外人道了。


    慕容婧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就準備去老夫人的安慈堂請罪,裙角擺動之間,在顏家後花園中沾上的泥漬就露了出來。


    那婆子也是眼尖,一下就看見了。她頓了一下,諂媚道:“大小姐,您這裙角還有泥呢,要不小的先服侍您把衣裳換了?”


    這一天慕容婧過得大悲大喜心神激蕩,哪有精力去注意自己的衣裳?這婆子一提,慕容婧這才注意到自己裙角沾了泥巴。


    她搖了搖頭:“勞長輩久候,非是我等小輩的孝道。我人既然已經回來了,就該早去讓祖母她老人家安心才是。”邁了一步,又想起了什麽,轉頭吩咐淺碧道,“你身上有傷,就不用跟著來了,回去歇著吧。”


    淺碧明顯不放心慕容婧一個人,執意要跟著去。


    慕容婧俯身在淺碧耳旁,壓低了聲音,悄聲道:“我身邊合用的人手有幾個你心裏也清楚。他們到時候不能磋磨我,難免會拿你出氣。要是你出了點什麽事情,你讓我去靠哪個?”又直起身子揚聲道:“我要去見祖母,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去什麽龍潭虎穴,幹嘛非要你陪著?”這話就是說給旁邊那婆子聽的了。


    那婆子也是乖覺,看到慕容婧俯身的時候就知道大小姐有幾句私話要囑咐淺碧,是以早就離得遠遠的避嫌。正好聽到慕容婧大聲說的話,接過話茬道:“可不是,淺碧姑娘快別擔心了,咱們幾個雖然不及姑娘伶俐,也能把大小姐照顧好的。”


    淺碧還是不放心,見慕容婧真的沉下了臉,這才抹著眼睛,放慕容婧一個人去了。


    慕容婧一踏進安慈堂就發現果然如那婆子所說,今天人來得格外齊,不光父親和張姨娘在,連趙姨娘還有兩個妹妹都在。


    慕容婧一進門,慕容丞相就“啪”地把茶盞往桌子上一頓:“孽障!你還知道回來?!”


    這一次慕容婧沒有任何反抗,乖順地直接跪了下去。


    看到一向倔強的大女兒這麽配合,慕容丞相倒是愣了一下,本來就在嘴邊訓斥的話也沒有說出口,“哼”了一聲:“夜不歸宿!你上哪去了!”


    慕容婧咬了下唇,皎白的側臉有一種委屈的、楚楚可憐的意味:“父親,現在是亥時,女兒並沒有夜不歸宿。而且女兒今天去了哪裏,出門之前也都跟父親和祖母報備過了,女兒去顏家祭祖了。”


    慕容睿臉色鐵青:“祭祖?你可還記得自己姓什麽?!你去顏家祭得哪門子祖?”


    慕容婧盡量壓著自己想反抗的想法,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弱一些:“女兒姓慕容,須臾不敢忘。可是女兒的外祖家現在舉族都在離島,女兒身為顏家的外孫,去替母親拜祭一下外祖家先祖,也不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吧?父親您說呢?”


    慕容睿更怒:“你還敢頂嘴!”


    老夫人看不下去:“婧姐兒也是一片孝心,你幹什麽用這件事情說孩子!孩子有情有義,思念她娘,替她娘盡孝,這有什麽好責備的?”


    慕容睿不敢頂撞老夫人,這才悻悻住了嘴。


    老夫人又說:“婧姐兒,你爹爹不是氣你這個。你爹爹氣的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麽能在宵禁之後才回家呢?你不知道你爹爹有多擔心麽?未出閣的小姐,本來獨自出門就是不該,可是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祖母還是允了你出門,可是你頭一回出門就出了這麽大的一個簍子,你讓祖母以後怎麽放心讓你出去啊?婧姐兒自己說是不是這個理?”


    薑還是老的辣。這一番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得慕容婧心服口服,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


    慕容婧乖乖地給祖母和父親行了一個大禮認錯:“阿九讓父親和祖母擔心了,是阿九的錯。今天祭祖的時候,淺碧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跌在一塊石頭上,傷了後腦,當時就昏了過去。阿九當時嚇得六神無主,不敢挪動淺碧,所以才耽擱了。”


    聽到是因為受傷才耽擱了回家的時辰,老夫人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她本來就偏疼慕容婧,這麽晚了還拉著慕容睿他們在自己這兒,就是怕慕容睿責罰孫女兒的時候自己不在身邊,讓那孩子受了委屈。現在慕容婧解釋了原因,老夫人的一顆心早就順了過去,哪還有不原諒自己的心尖尖的道理?


    張姨娘雖然一直恭敬地立在一邊,可是一直都關切著在場之人的表情,見老夫人明顯已經是原諒了慕容婧,銀牙暗咬,不甘心慕容婧這蹄子竟然就這樣輕輕鬆鬆地過關了。


    於是她用帕子掩了嘴,笑道:“奴婢知道這裏沒有奴婢說話的地兒,可是大小姐有句話實在是說得不對,奴婢好歹也在這家裏十幾年了,不得不說上大小姐兩句——難道在姐兒心裏,一個丫鬟比老祖宗,比你爹爹還要重要一些麽?就算是丫鬟傷了不能按時回來也要派人回來傳個信啊,姐兒這樣豈不是白白害得老祖宗和你爹爹擔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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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姨娘這話乍一聽有理,其實細細一想就會知道,慕容婧就帶了淺碧一個丫鬟去顏家,淺碧出了事,慕容婧派誰回來傳信?難不成讓她一個大小姐自己跑回來傳信麽?張姨娘此言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不過慕容婧也沒有辯駁張姨娘的指責,隻是垂了頭,那一低頭的風致,如一朵出水的蓮花。


    老夫人見孫女兒受了委屈,不悅地衝著張姨娘道:“你也知道我這兒沒有你說話的地兒,那就不要張嘴了!”


    身為一個妾室,弄不清楚自己的位置,還在這裏信口開河的。婧姐兒就是再怎麽不是,也是慕容府的嫡出長女,還輪不到張氏一個妾室來教訓!


    張姨娘得意的笑容還掛在臉上來不及收回去,一時間繼續笑也不是,裝委屈也不是,麵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慕容婧跪在房間中央,稍稍掀起眼皮看了一圈慕容家的眾生相——


    慕容嫣嫣倒是一反常態,明明聽見親娘被祖母訓斥了,卻無動於衷。從慕容婧進門開始,慕容嫣嫣就沒有向大姐姐那邊看過一眼,隻是木雕泥塑一般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她這樣已經好幾天了。


    不過慕容婧巴不得這個不省心的妹妹老實呆著,不要給自己添亂。所以即使注意到慕容嫣嫣的異樣,也沒有探究小丫頭變成這樣的原因。


    姨娘趙氏還是老樣子,跟擺設一樣沒有一點存在感。反正慕容丞相讓趙氏去哪,趙氏就去,隻是去了之後就往旁邊一站,不動也不說話,也難為她這麽久了姿勢都沒有變過一下。


    而慕容娟娟則一臉擔憂地望著大姐姐,眼睛裏麵的關心簡直多得要撲出來了。慕容婧趁人不注意,衝著娟姐兒悄悄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為自己擔心。小丫頭噗嗤一樂,反應過來連忙捂住了嘴,大眼睛骨碌碌四下轉著,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拍了拍胸口。


    慕容婧看到娟姐兒的憨態,心裏那股沉甸甸的壓抑感倒是消散了一些——除了祖母和娟姐兒,慕容婧在這個家中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她心裏其實已經十分厭倦和疲憊了,同時也對比之下也就格外地想念起表哥和顏家來,連帶著剛剛認識的徐子晉也沾了光,他那張蒼白的臉在慕容婧腦海裏麵都順眼了不少。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訓也訓斥過了,認也認錯過了,今天的這一場鬧劇其實已經無甚好說的了。


    老夫人畢竟是年紀大了,擔驚受怕地等了慕容婧一天,見到慕容婧平安無恙,心裏一直繃著的一口氣也就鬆了下來,再加上現在夜色已深,撐不了多一會兒就困倦了。


    眾人見老夫人累了,於是也都很有眼力地告退了。


    慕容丞相卻在出門之時叫住了慕容婧:“婧姐兒隨為父來一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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