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慕容丞相的這個懲罰對於愛動愛鬧的二小姐慕容嫣嫣或許是很有威懾力,但是對於慕容婧來說,禁足的日子,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端看得是要怎麽過。上一世慕容婧被徐敏達囚禁了一年,早就清楚“熬著過也是一天,笑著過也是一天”的道理。


    隻是這樣相似的境遇難免讓慕容婧恍然又想起了上一世。


    徐敏達。


    徐敏達。


    這個能讓慕容婧為之生,也讓她為之死的名字。


    上一世,慕容婧至死都沒想明白徐敏達為什麽會把她囚禁起來,明明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是那麽好——成親六年,慕容婧沒有所出,徐敏達也不納妾,隻守著她,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兩人你儂我儂,恩恩愛愛,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


    因為貌美,慕容婧在容貌上也就格外注意一些,仿佛美人兒就更加無法容忍自己不美。所以上一世,慕容婧一天裏有好長的時間是坐在鏡子前的,選這樣胭脂,挑那樣眉黛,盡是女兒家無聊而瑣碎的小事。


    然而就是這樣的瑣事,她做上一天,徐敏達就能在邊上看上一天。那個男人在看著慕容婧的時候,眼睛裏的歡喜滿得簡直要溢出來了,藏都藏不住。


    慕容婧皺眉,徐敏達說她可愛,慕容婧笑語,徐敏達說她可喜,他們夫妻倆可以就這樣呆呆地坐著對望,消磨掉一整天的時光。


    成親的那六年,因為有徐敏達在身邊,所以慕容婧覺得不管怎樣都是好的,很好很好的。


    有了這個人,她覺得自己別無所求,也無所畏懼。


    然而回憶越是甜蜜,映襯得結局便越是殘酷。


    沒人知道當庶妹慕容嫣嫣說徐敏達要娶她做平妻的時候,慕容婧那一刻的驚懼與憤怒,像是她從來信仰的一切都被人盡數毀壞,坍塌成灰。所以慕容婧才會忍不住一口血嘔了出來,眼前一黑,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十年之前。


    每每念及此,慕容婧就覺得胸口被堵上了一團棉花,呼吸都不暢快,她好想揪著徐敏達問上一問,問他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是不愛了麽?


    是有什麽苦衷麽?


    還是終於厭倦了呢?


    問他為什麽背棄了兩個人的誓言,卻在看見自己嘔血的一瞬間,驚慌失措得像一個孩子?


    慕容婧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徐敏達,也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跟徐敏達傾訴,卻明白自己永遠不會得到答案了——


    今生的徐敏達,即使再一次見麵,也沒有辦法回答慕容婧關於上一世的問題了。


    正是因為清醒地知道這一點,所以慕容婧才更加痛苦,她懷揣著這些永遠也不會得到答案的問題,苦也一人,憂也一人。


    所以這一世,慕容婧絕不願意再見到徐敏達——反正上一世的他也是慕容婧強求來的。那麽這一世就讓他們兩廂放手,好過彼此折磨。


    放手麽?


    嗬。


    慕容婧伸出手擋住了鏤花窗欞中透過來的縷縷日光,眯著眼看著橙黃色的陽光從指間縫隙中漏過來,良久,像是想把什麽攥在手中一樣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淺碧看到主子又倚著窗子發呆,以為慕容婧是禁足憋悶,給慕容婧擰了熱帕子,讓她擦手,嘴裏絮絮地念叨她:“姑娘又坐在風口上,仔細回來又頭疼了。”


    慕容婧收回了思緒,衝著淺碧皺了皺鼻子,做了個鬼臉:“是是,淺碧嬤嬤說的都是,隻是不知道嬤嬤芳齡幾何呀?怎麽這般嘮叨?”也隻有在淺碧麵前,慕容婧才會放縱自己活得像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兩世的擔子壓在她一人肩上,實在是太沉重了。


    淺碧翻了一個白眼給慕容婧,沒好氣:“現在伶牙俐齒的,看頭疼了是誰哭著喊著叫我好姐姐不想吃藥的。”說完也不管慕容婧,徑直上前關了窗戶,又把手爐硬塞到了慕容婧手中。


    忙完了這一切,淺碧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眼下慕容婧的衣服都是淺碧親手做的,她忙得很。


    相府中雖然有針線上的人,但是她們剛剛回來,慕容婧又跟張氏鬧翻了,淺碧腦子裏麵的弦一直都繃著,不敢有絲毫放鬆。這貼身的衣物,就更不敢讓別人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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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婧冰涼的手指被手爐恰到好處的溫度烘得暖暖的,她抬眼看著那一抹翠色的身影為自己忙忙碌碌的,似個陀螺一般轉個不停,不禁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意。


    淺碧伺候慕容婧已有十餘年,她們倆與其說是主仆,不如說是相依為命的親人。慕容婧不敢去想上一世自己死了之後,淺碧究竟會怎麽樣?她隻能在此時此刻待淺碧好一些,更好一些。


    半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慕容婧隻覺得一晃就過去了。


    禁足解了之後,慕容睿就讓二女兒把靜瀾園給大女兒騰了出來。


    慕容婧忍不住心中的諷刺:這算是獎勵麽?獎勵她摸清楚了爹爹不能說出口的用意,把張姨娘管家的權力收了回來。


    慕容婧笑笑,這樣看來,自己這位丞相爹爹倒真的是“賞罰分明”,隻是這樣的“賞罰分明”用在血脈相連的親人身上,未免讓人覺得心寒。


    時隔九年之後,慕容婧終於回到了這座靜瀾園。


    早春的天氣,楊柳吐嫩芽,桃花綻新蕊。慕容婧漫步在這園中,目之所及,一草一木滿滿的都是兒時她與母親的回憶。


    池子邊有母親溫柔呼喚自己乳名的聲音。


    園中花樹下仿佛還能看到幼年的自己踮腳攀樹折花的影子。


    舊地重遊,園中景物如昔,而園中的人,卻早已經不是舊人了。


    物是人非。


    近鄉情怯。


    慕容婧定定站在靜瀾園正堂來瑞樓的門前,卻不敢去推開那扇虛掩的房門——如果不推開的話,就好像還可以自欺欺人地期待著母親會在門的那一頭等著自己一樣。


    慕容婧怕自己會失望,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已經失望過太多太多次,連這樣微小的欺騙自己的可能性都不忍心戳破。


    淺碧看著慕容婧在門前久久地駐足,淡雅如優曇的臉上有著近似於懷念和畏懼的奇怪神色。


    這位大丫鬟就在心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其實她一直是不讚成姑娘回到這靜瀾園來住的,一是不討當家人慕容丞相的好,二是淺碧擔心慕容婧在這所舊居裏麵睹物思人,心情鬱結。


    不過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二小姐都已經搬了出去,也由不得淺碧怎麽想的了,她們主仆搬進靜瀾園已成定局。


    淺碧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無聲地扶住了慕容婧的手臂,好像是想通過肌膚相觸的這一點點溫暖傳遞給慕容婧麵對的力量。


    被淺碧一碰,慕容婧好像驚醒了一般,手稍一用力,就推開了那扇雕著芭蕉畫屏極盡繁瑣之能事的雕花木門。


    主屋裏麵已經完全變了樣子,之前屋子裏麵陳設的顏夫人陪嫁的那套小葉紫檀的家具已經不在原地了,換做了顏色淺淡的黃楊木的八仙桌、七寶櫃、拔步床。


    那些顏夫人喜歡的淡雅裝飾也盡數不見,換成了小女孩兒中意的鮮亮顏色的小玩意兒,博古架上也滿是一些紅紅綠綠的雜物,看來這些東西是慕容嫣嫣不想要了的,或者就是故意留在這裏惡心慕容婧的。


    慕容婧臉色十分不好看,皺了眉。


    不得不說,慕容嫣嫣的這一招雖然低劣,但是卻真的十分有效,慕容婧的心情被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毀了個一幹二淨,不過她本來的心情也不怎麽好就是了。


    慕容婧吩咐跟在她身邊但是一直沒有出聲的輕紅:“把這些都撤下去。再去問問張姨娘我娘原來擺在屋子裏麵的家具都哪去了,給我一一都搬回來。順便去二姑娘的新屋子裏麵看看。現在還在母親的喪期呢,怎麽就用上了這麽鮮亮的顏色?你們就跟二姑娘說,我怕妹妹想得不周到,特地來提醒她一下。”


    輕紅帶著兩個小丫鬟輕聲應是,轉身去了慕容嫣嫣的新居,順便也會給張姨娘傳話。


    另外的幾個丫鬟,則手腳利落地撤下了喪期不應該出現的那些東西,不讓這些礙了主子的眼。


    等那些嬌嫩的顏色消失在視線中的時候,慕容婧的臉色這才緩過來一些,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問淺碧:“嫣姐兒搬到哪兒去了?”


    淺碧回話道:“聽說二小姐是搬到宜佳館去了。”


    慕容婧點點頭,在腦中回憶了一下宜佳館的位置:宜佳館是靠東的一座獨立的小院子,跟在西邊的靜瀾院正好是在相府的兩端。


    這樣也好,平日裏不是有意的話,姐妹倆碰不到一起,也省的相看兩厭。


    主仆倆正在說話的時候,就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聲。


    慕容婧臉上神色一鬆,整個丞相府有這樣鬧騰的腳步聲的也就隻有三小姐慕容娟娟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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