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現在是清醒的,自願被毀去,當然不一樣。


    他是鬼王,又好像不止是鬼王,沒有那樣癲狂可怖的毀滅欲,也沒有動輒讓一切靠近自己的靈體統統碎裂的不受控製的力量。


    可他卻能讓自己再『死』一次,打算以此來救世。


    直覺讓鬼王沒有說出這些事實,而是隻聽了前半句話,慢悠悠勸導林鍾遠,「你和我不一樣,我已經死透了,屍體都成了灰,是個死靈了,但你不一樣,你是生魂,身體還活著,未來有無限的可能,這麽多的人賞識你,前路可期……」


    「嗬……我明白了。」


    林鍾遠微微眯起眼睛,語速忽然就慢了下來,像是想到了什麽,滿眼都是要醞釀壞水的神色,「生魂啊,就因為我是活著的啊,那好辦。」


    話音剛落,隻見林鍾遠忽然一把推開了鬼王,轉身麵向自己的身體。


    經過剛才的動盪,險些回到身體中,那股力道波動還在,一根細細長長的銀白色鏈子顯現出來。


    那是很不起眼的一條鏈子,平時不會輕易被看到,此時卻能夠被林鍾遠抬手就摸到了。


    一頭,綁著他生魂的脖子,另一頭,則連在他肉身的脖子上。


    隻要這根鏈子不斷,他的生機就不會斷絕,他和自己肉身的聯繫就不會斷絕。


    林鍾遠撇了下嘴角,雙手攥緊了這根鏈子,猛地用力一拽,一擰。


    清脆的一個聲音響起,就這樣徒手拽斷了鏈子。


    鏈子發出金屬又像是水晶碰撞的聲音,斷開之後便一點點消散,從裂口處逐漸透明。


    「不!!」


    鬼王的冷靜終於被打破,慢了一步衝上前去,想要阻止,想要挽回,可他的神魂都是陰氣濃鬱的黑色,別說挽回……就是靠近了些,那條鏈子就消散得更快了。


    方才還輕輕呼吸著的身體,就這樣徹底安靜下來,一丁點微弱的動靜也沒有了。


    「林……鍾遠……」


    鬼王不敢碰那身體了,也不敢碰這個靈魂,影子般的麵容上頭一次出現迷惘慌亂的模樣,他站在原地,像是要哭了似的,頹然地跪坐下去,


    「你怎麽能……」


    林鍾遠卻無視了他被受刺激的反應,輕佻地一歪頭,抬手將脖子上那鏈子的末端一甩,「現在大家都是死的了。」


    係統555也差點死機,被他嚇了一大跳:宿主?!宿主你沒事吧?你你你你要幹什麽啊!


    林鍾遠直接給係統禁了言。


    幹什麽?


    幹壞事!


    失去生機後,他的靈魂變得黯淡了不少,陰氣開始侵蝕,卻沒有影響林鍾遠的神智,他揚起一個得逞的笑容,他一步步走到鬼王身邊,頗為欠抽地坐了過去,伸手搭上鬼王的肩膀,


    「你忘了嗎?我可是死了愛人的,早就生無可戀啦,怎麽可能乖乖聽你的話?你說,你反正已經死了很久了,那我也可以說,反正我早活膩了,還不如重於泰山地死一遭。」


    說完後,林鍾遠忽然覺得自己這現編的台詞絕了,邏輯滿分,有理有據,頓時更加滿意了。


    好像他不是趁其不備把自己搞死了,而是在被可惡的鬼王算計後又扳回一局了似的,對什麽生生死死輪迴與否毫不在意。


    他也確實沒什麽可在意的,什麽死了愛人就是藉口,他真正想說的是,按照鬼王的邏輯,鬼王可以說『反正我早就死了』,那他也可以覺得『反正我隻是穿來的不會真的死』。


    救世界可以,想救他林鍾遠,還是算了吧!


    林鍾遠湊到鬼王耳邊,用完了拯救世界的藉口,又覺得這世界沒救了。


    他笑嘻嘻地壓低了聲音,怕被誰聽到似的和鬼王說悄悄話,「我說啊,反正獻祭儀式一時半會沒有重啟,你也沒法立刻把自己搞死,不如就先聽我的唄?你有辦法阻止悲劇重演,我也有呀。」


    「……你?」


    兩個死透了的鬼還沒說完,外麵似乎又完成了什麽陣法,一道金光忽然自地麵亮起。


    林鍾遠忽然感到地麵很燙,輕輕叫了一聲,就被鬼王抱了起來,放在石像前的桌上。


    鬼王看著腳下的金光化作一道道金線,光芒刺破黑暗如層層薄紗,又像是倒置於地麵的極光,


    「要開始了。」


    林鍾遠感覺到不對,連忙問道,「開始什麽?」


    「終結一切的儀式。」


    鬼王抬頭,眸光黑沉沉的,像是一切光亮都註定湮滅在內,深不見底。


    可這樣的神色,竟然沒叫林鍾遠感到害怕,反而冒出一股熟悉感。


    林鍾遠神色複雜,震驚又戒備地說道,「你搞自鯊居然還是有幫凶的?!」


    ……


    宮殿之外。


    無數人忙碌著,結成新的陣法,勢要成功封印裏麵的鬼王,在其為禍世間之前,定要成功。


    聚精會神的人群後方,有兩個人藏在林間的暗處,正在用特別的秘術催動著另一個陣法。


    「師兄,這樣真的能救下他嗎?我……」


    「如果連你我的心誌都不堅定,林鍾遠就是真的沒救了。」


    被稱作師兄的人摘下了眼鏡,露出一雙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眸。


    正是紀殊。


    他的肋骨有些傷了,但並未斷折,隻是隱隱作痛,暫時沒有問題,此時臉色有些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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