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回到九嶷山上的時候,看見幾個弟子圍著一張石桌,在樹蔭底下乘涼,那些弟子他都認得,都是跟他一起上課的,隻不過和他不是一個師門。


    「江淮!」其中一個也看到了他,對他招招手,「快來!」


    江淮小跑著過去,看見他們是圍在一張石桌上,玩葉子戲,這地方樹蔭濃,能遮蔽烈日,很多弟子都愛來這裏避暑。


    「三缺一,來不來?」那弟子問他。


    江淮盯著桌上碼放著的木質雀牌,稍稍猶豫,打麻將……容易上癮的,萬一師尊提前回來了怎麽辦?


    他還沒想好,旁邊弟子已經拉過他,將他按坐在石凳子上,笑道:「就差你了。」


    「真的要玩麽?」江淮眼神瞟過去,旋即收回來,「我——」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弟子怕他離開,趕緊說道:「不會沒關係,我們教你。」


    江淮猶豫再三:「可是——」


    「哎呀,很好玩的,」那弟子回道,「尊主以前還教過我們呢。」


    師尊教過他們玩葉子戲?江淮難以置信,愣了片刻,師尊從來沒跟自己提過這些,也沒見他碰過這些。


    「師尊跟誰玩葉子戲?」他忍不住問。


    「跟長老們玩,那些長老都鬥不過他,後來他會偶爾跟我們這群弟子玩,先前有個打葉子戲很厲害的師兄,尊主後來經常叫上他一起。」


    「師兄是誰?」江淮又愣了。


    「是三長老門下的,」那弟子回道,「姓徐。」


    姓徐?江淮腦海裏迅速過了一遍,不記得厲聞昭有跟自己提到過這個人,為什麽沒說過?什麽時候一起玩的?怎麽不說?為什麽教別人打葉子戲,卻從來沒跟自己提過這些?


    一連串的問題衝過來,他想不到,鬱鬱半天,最後兩隻手搭在石桌上,直接開始熟練的碼起雀牌。


    在一片嘩啦啦的洗牌聲中,他略帶醋意的問道:「賭什麽?」


    「賭靈石。」三個弟子齊聲回道。


    白日縱長,他們一連坐了幾個時辰,直至天邊泛起了黃昏,四個人還坐在那,洗牌。


    「哎呦,不玩了。」最先叫江淮的那個弟子滿臉挫敗,「以為你不會玩才叫你來的,現在靈石都裝你兜裏去了。」


    江淮劃著名雀牌上,手法嫻熟,眼也不抬地問道:「真不來了?」


    「不來了不來了,」三個弟子皆是擺擺手,說道,「再來輸的褻褲都要沒了,下次你去跟尊主試試吧,我們跟你玩不下去了。」


    江淮邊笑邊把雀牌推到,說道:「和了。師尊也未必能贏我。」


    那三個弟子聽他如此說,紛紛搖頭,回道:「你下次試試,就知道尊主多厲害了。」說完,把自己最後一點看家錢丟到了桌上。


    江淮笑著起身,把錢袋拿過來,在掌心裏顛了顛,說道:「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


    夏日的天,黑的晚,時至酉時,天仍是鴉青色的,暗不下去。


    江淮打了盆水,將手洗幹淨,然後把這段時日整理做好的課業都放在了先前選好的地方,以至於一靠近桌案就能看見,想忽視都難。


    他把小木匣裏的紅繩取出來,放在掌心裏,把玩,這木匣子被他保存的連點灰都不沾,他把紅繩放下去,又拿起布好好擦了一遍。


    先前買好的糕點被他堆在白瓷裏,按照店裏端上來的那樣擺,擺的有模有樣,恨不得能擺出一朵花來。


    要是晚上回來了,肯定會餓的,得吃點東西,這些都是鹹口的,師尊應該喜歡。他在心裏想著,又壓不住唇角的笑意,甜甜地笑了。


    等了一會,天總算黑了下去,他把門和窗都虛掩著,生怕聽不到厲聞昭的腳步聲。


    事後不放心,他幹脆把椅子搬到了窗台邊,坐在邊上,用手撐著臉,假意去看窗外的月色,實則在觀察外邊的風吹草動。


    他從月上柳梢,一直等到月色正中,把天上亮著的星都給反覆數了個遍,依舊沒有聽到腳步聲。


    院子裏靜悄悄地,月光鋪下來,有了涼意。


    江淮的眼神從天上遊移到了那株海棠上,海棠是春日開得,而今早已凋謝,原本盛滿花的枝頭,也隻剩下了小小的綠意,等著來年再開。


    翻湧的心緒逐漸沉澱下來,他又坐著等了許久,人困得厲害,他就把紅顲詂繩拿出來,自己一圈圈地纏在了蛟骨尾端,最後打了個結。


    怎麽可能不會係,不過是想讓厲聞昭親手給他係上而已……


    打完結,他又一圈圈地拆下來,把繩子搓回原來的樣子,怕給厲聞昭看出來了端倪。


    月亮愈來愈偏,屋子裏幾簇跳著的火苗也逐漸熄滅。


    江淮仍舊坐在那裏,動也未動,桌上的糕點在提醒他,他晚上還沒進食,該吃點東西了。


    他盯著盤子裏的蛋黃酥,喉骨不受控製地滑動了一下,又看了看旁邊的蟹粉酥,這才覺得自己買的真是多。


    這麽多,就吃一兩塊,也不要緊地吧……他揉搓著自己的手,覺得心神是被那些糕點給蠱惑了,糾結不定。


    不能吃,這是留給師尊的。他咬住自己的下唇,越看越餓,最後索性換了個位置坐,背過去了。


    他用手撐著下巴,姿勢換來換去,如坐針氈,覺得這椅子上一定是有什麽東西礙事了,要不然怎麽會這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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