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聞昭:「不必,這點傷無關要緊,看你何時得空,本座再和你一起去。」


    江淮點點頭,把藥箱收起來,繼續說道:「師尊,你聽過曲兒嗎?」


    他邊說邊彎腰,剛想把地上的茶盞碎片拾起來,厲聞昭卻叫了守在外麵的侍從,命人將這些碎渣清理了。


    「想聽?」他問。


    「不是。」江淮一時語塞,方才隻是覺得他心情不好,隨意尋了個話題,好不容易想到一個,結果自己還接不下去了。


    「好了,」厲聞昭對他招招手,「到本座這來。」


    江淮依言,走到了他麵前,問道:「師尊,怎麽了?」


    「記得本座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麽?」厲聞昭讓他坐到旁邊來,攤開他的掌心。


    「記、記得。」江淮模稜兩口地回道,怎麽會不記得,在光影明暗的交換裏,他踩過碎雪走到自己麵前,和他說了此生的第一句話。


    他現在還會時常想到那夜的厲聞昭,覺得不真實,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裏夢外像是隔了一層霧蒙蒙的紗,周圍一切都是飄蕩模糊的,有火光,有雪色,還有視線交疊在一起的黑影。


    厲聞昭的房間寬敞,東西擱置的少,更顯得空餘大,可此時,江淮卻覺得這地方實在逼仄,小到一點點呼吸都可以交織在一起。


    第一次見麵……說得是靈寵派那回嗎?


    想及此,江淮不由黯了神色,覺得厲聞昭應該是在說把原主搶回來的時候,那段記憶,他能夠看到,他擁有原主的記憶,能夠回憶他的往生。


    不過這麽一想,轉瞬衝散了別的心思。


    「本座也記得,」厲聞昭和他說道,「那時的你,很落魄。」


    原主之前在靈寵派,確實過得挺落魄。江淮咬著下唇沉默,以壓住自己的快要溢出來的情緒。


    厲聞昭不再說話,而是拖住他的手,伸出指尖,在他的掌心中寫了幾個字。


    年年歲歲。


    江淮盯著瞧了半天,不明白其中意思,厲聞昭的指尖劃過他的掌心,像是細碎的沙,一橫一頓,明明是再輕不過的接觸,感官卻如此清晰。


    他抬眼看厲聞昭,厲聞昭卻在看他的掌心,看得十分專注,長長的睫毛壓著,掩住了眸中微末的情緒。


    「阿淮。」他第一次這麽叫他,沒有任何冗長的話語,隻有這麽輕輕低低的一聲,像是柔柔的春水,模糊了他往日所有的冷漠與戾意。


    「嗯。」江淮應聲,不知道要接什麽,靜坐在眼前的影子,倒映著他的心事,有那麽一瞬,他覺得,厲聞昭方才說得興許不是原主呢?


    可不可以是自己?他低頭,瞅著自己的掌心發呆。


    還有,年年歲歲,是什麽意思?他回憶著厲聞昭剛剛在掌心寫得字,暗暗揣測其中意義。


    厲聞昭的目光始終落在江淮的掌心。


    是年年歲歲有今朝,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可這些都不是他想說的。


    他想說的還是那句,年年歲歲常相見。


    他把所有未宣之於口的話都壓在了這簡短的四個字上,記憶裏,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看見江淮的時候,論落魄,應是那夜,江淮被一群祁連劍宗的弟子綁縛著手腳,掙紮著要跑,明明心裏很是膽怯,卻在看到自己深陷重圍的時候,奮不顧身的要衝進來。


    江淮的呼吸,落在他的手背上,是溫熱的,烙過他的每一寸肌膚。


    厲聞昭緩了一口氣,握住江淮的手,笑著說道:「合上的話,本座就當你收下了。」這番話,像是要等他回答。


    江淮不明白他這四個字的意思,隻是點點頭,說道:「那我收下啦。」言罷,他合上了手。


    掌心握實,將潺潺綿綿的思緒都疊了進去。


    「嗯。」厲聞昭笑著,指尖點在了他的眉心,「你先回去好不好?本座還有些事要處理。」他掐著點,估摸一會那個下屬就要把東西送過來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江淮對他擺擺手,說道,「師尊,拜拜。」


    厲聞昭笑而不語。


    江淮沒走片刻,那名下屬便趕過來了,他手裏抱著個木匣子,跑起來時還咕咚咕咚地響,看見厲聞昭,連忙跪下行禮,將木匣子小心翼翼地遞過去。


    厲聞昭接過匣子,尚未打開,裏麵濃鬱的血腥味便散出來了,不難想像這裏裝的是什麽。


    他眼眸往下沉了沉,頓了須臾,什麽話都沒說。


    他在沉默時,指關節會無意識敲打著邊緣,想來是已經將情緒壓到了極限,那名下屬看到他的這樣的動作,不由更加駭然,直接斂住呼吸,連氣都不敢喘了。


    又過了片刻,厲聞昭終於打開這隻木匣子。


    腥膻登時撲麵而來,夾雜著臭味,讓人呼吸一窒,那是一顆被一刀截斷的人頭,從斷口來看,切麵極為平整,幾乎是沒有給人任何反應的機會,側柏眼珠渾濁不清地瞪著前麵,看反應,他當時應該是難以置信的。


    厲聞昭合上木匣子,扔到了下屬麵前,砭骨的冷意從他眼底泛起,即便有所準備,但當看到那樣的下手痕跡時,他還是覺得有種難以名狀的鈍痛,從心口流遍全身。


    兩邊的牆像是在朝他壓來,他覺得很不舒服,站起身,一隻手撐住了桌子,另一隻手握成了拳,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下屬慌慌張張的拾起來木匣子,不知如何是好,氣氛在這一刻,已經壓抑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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