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烏合之眾,我鑲白旗,五千人就可以破之!」多鐸傲氣極了。


    對弟弟的狂妄,多爾袞心有不滿,但卻也不好明著訓斥,隻能耐著性子的解釋:「這一次我們麵對的是明太子,從三河,運河到通州之戰,很明顯的,明太子都有相當的準備和機變,河間府是山東的門戶,他明國第三道防線的核心,以明太子之智,豈能沒有布置?如果豪格照著八哥的計劃,按部就班的執行還可,沒有大勝,也會是實實在在地小勝,但如果豪格狂妄輕敵,犯了不該犯的錯誤,說不得就會發生意外……」


    多鐸驚異了,他收起不滿和忿忿,小聲問道:「哥你什麽意思啊,豪格可有兩萬騎兵,河間府之前都是平原,一馬平川,又有張存仁的輔佐,就算有什麽困難,他也應該能對付吧?」


    「張存仁肯定是沒有問題,但怕就怕,豪格未必會聽張存仁的。」多爾袞眼有憂慮。


    多鐸思忖了片刻,手指輕敲,搖頭說道:「哥哥你怕是多慮了,豪格出征之前,八哥必定有所叮囑,豪格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八哥的命令。再者,豪格雖然無禮,但帶兵還是有一套的。」


    「你忘記三河了?」多爾袞道。


    多鐸搖頭:「不一樣,三河是因為有明太子,所以豪格想要賭一把,奪大功,但京南可沒有這麽樣的功勞。」


    「有其一,必有其二。」


    多爾袞啜了一口茶,沉思道:「豪格急於立功,而八哥身為阿瑪,對豪格一味栽培和袒護,已然是有點拔苗助長了,南下之行,如果豪格胃口太大,不聽勸說,戰事必有變數……」


    多鐸想一想,眼睛忽然亮了,他向前傾了傾身子,用一種隻有他和多爾袞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哥,那不正好嗎,如果豪格兵敗,正是哥哥你的好機會啊。」


    多爾袞臉色一沉,猛地放下茶碗,瞪眼:「糊塗!豪格如果兵敗,征明危急,我兩白旗豈能置身事外?」


    多鐸臉色一紅,重新靠上椅子,擺手,悻悻然地說道:「好了好了,算我什麽也沒說,既然哥哥你有擔心,為什麽不和八哥去說呢?」


    「我所想的,都是胡亂猜疑,毫無證據,八哥又對豪格寄予厚望,我現在去說,不但是駁他的麵子,而且會令人以為,我在妒忌豪格,甚至是咒他兵敗……」多爾袞苦笑。


    多鐸撇嘴:「那不就完了嗎?既然不能說,也就不要想了,專心打下通州就好了,豪格的事情,就由皇帝八哥去操心吧。」


    多爾袞默了片刻,目光望向多鐸,臉色嚴肅地說道:「通州是非拿下不可,這不但關乎皇上的威信,更關乎我大清的國運,一點都馬虎不得,明日攻城,你絕不可懈怠,你明白嗎?」


    「放心好了。」多鐸雖然有一些私心,但卻絕非不知道輕重的人,他豪氣說道:「不管你南城,我東城肯定給明太子一點顏色!」


    說著,打個哈欠:「累了,先去睡了。」站起來一抱拳,走了。


    多爾袞卻在燈下久久沉思,他現在要思索的,不止是通州戰局,更有黃太吉最後那一句話……


    同一時間,五百裏之外的河間府。


    大明漕運總督史可法正督帥五千漕兵,急急趕路,天色已黑,眾軍已經疲憊,但史可法卻猶不肯下令紮營休息,此地距離河間府還有二十裏,照史可法原本的計劃,今日黃昏前就應該抵達河間府,但漕兵們腿腳無力,拖拖拉拉,雖然他嚴厲下令,但卻也無法提升速度,隻能眼睜睜看著原本五天的行程,變成了六天,六天又變成了七天。


    史可法心中惱怒,但卻也無可奈何,他繼任漕運總督之後,雖然嚴加整頓,汰弱換強,但漕兵的底子太弱了,而地方上的羈絆又太多,雖然他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但卻也無法將漕兵操練成一支勁旅。


    「製台,紮營吧,很多軍士都倒在路邊不肯走了……」


    去前方探查情況的幕僚應廷吉策馬轉了回來,一臉無奈。


    史可法臉色漲紅,建虜入塞,運河失守,國難當頭,朝廷連發命令,令他火速馳援河間府,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飛到河間府,但麾下的這些漕兵卻絲毫不理解國難民危的兇險,還想著做過去的太平兵,士兵也就罷了,將官也都是如此,沒一個人奮勇為國的,一瞬間,史可法恨不得將他們拉過來,全都斬了。


    「唉!」


    憤怒歸憤怒,但史可法卻也知道,今夜不紮營是不行的,他官再大,也不能忤逆全軍的將士。


    「紮營吧。」


    望著不過二十裏之外的河間府城,史可法隻能下令紮營。同時派人去河間府傳信,令河間府準備妥當,他們明日上午就可以進城。


    漕兵們掀起小小地歡呼,趕了一天,終於可以休息了,在史可法看來,他們走的太慢,拖拖拉拉,但在漕兵們看來,這幾日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若不是看在史軍門愛惜百姓,聲名卓著的情份上,他們早就撂攤子了。


    大軍紮營,埋鍋造飯,但史可法卻猶不休息,他拖著疲憊的身子,視察全營,慰問將士,鼓舞士兵們的士氣,漕兵們雖然對連續急行軍趕到不滿,但見史可法如此愛軍,他們的不滿漸漸也就平息了。


    巡視完畢,史可法終於可以歇歇腳,但他還是不放心,又把漕運總兵潘夢安叫到身邊,小聲叮囑,要他注意營防,晚間切不可大意。和山東總兵密雲總兵等不同,自嘉靖之後,漕運總兵官的權力逐漸被分散轉移,掛總兵的官職,但真正統轄的兵馬,也不過兩千人左右,而且平常主要的任務不是操練士兵,而是治理大運河、築堤修閘、疏浚河道,史可法繼任總督之後,雖然整飭兵馬,給漕兵增加了操練的科目和時間,但多年的頑疾卻非短時間所能更改,潘夢安擔任漕運總兵將近十年,資格頗老,原本想著這一輩子守著運河就可以,不想建虜入塞,史可法竟然主動向朝廷提出,要帶兵勤王,這一來,可苦了他們這些漕兵了,因此,潘夢安心中是不滿的,其他總督在建虜入塞時都沒有勤王,就你史可法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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