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剛在腦子裏麵閃過,就見顏靈素忽然跳起來,猛的就往後帳沖。


    她腳步雖然有點踉蹌,但速度卻極快,兩個疾步就到了後帳口。


    朱慈烺預感到不祥,大喊:「快攔住她!」


    田守信反應最快,拎著袍角就往後麵沖,鞏永固雖然反應有點慢,但他是練武之人,速度快,兩步就越過田守信,衝到了最前。


    但顏靈素還是搶先他們進入了後帳。


    人影閃動,聽見鞏永固驚呼大叫:「顏姑娘,不可!」又聽見「叮」的一聲金屬落地的聲音。


    朱慈烺大駭,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衝進了後帳。


    宮燈照耀下,隻見顏靈素倒在地上,一把鋒利的寶劍跌落在她腳下不遠處。而鞏永固正目瞪口呆的站在旁邊。


    朱慈烺腦子嗡的一聲,那寶劍正是他的佩劍,晚間都放在劍架之上的。


    顏靈素居然是要拔劍自刎!


    朱慈烺簡直不敢相信。


    幸運的是,顏靈素的自刎並沒有成功,在關鍵時刻,鞏永固及時打落了她手中的寶劍。即便如此,她脖頸上還是留下了一道淺淺地血印,鞏永固的動作隻要稍慢一秒,劍鋒就會割斷血管,鮮血噴湧,美人香消玉殞,無人能救。


    由此可知,顏靈素自刎的意誌是何等的堅定。


    但為什麽?


    朱慈烺實在是想不明白,顏靈素為什麽要自刎?受不了被刺客夾持的屈辱嗎?


    這中間,顏靈素一個魚躍,試圖想要撿起跌在地上的寶劍。鞏永固眼明手快,搶先撿起,半怒半驚的道:「顏姑娘,你這是幹什麽?想要血濺太子殿下嗎?!」


    顏靈素這才斷了奪劍的心思,跪在地上大哭:「殿下,民女有罪,讓民女死吧,若不是為了民女,兩個刺客又豈能逃脫?」


    燈光下,她秀髮微亂,脖頸上的血印清晰可見。


    朱慈烺明白了,原本惱怒的心思變成了憐惜。


    顏靈素性子剛烈,不止是因為受不了被刺客夾持的屈辱,心中更有她被劫持,太子不得不釋放兩名刺客的負罪感,兩種情緒交織之下,她自覺對不起太子的恩遇,無顏再苟活於人世,所以才會有將弟弟交代給太子,她自己拔劍自刎,以贖其罪的想法和行動。


    「唉,你這是何苦呢?」


    朱慈烺上前,托住顏靈素的粉臂,輕輕地將她扶起來,望著她的淚眼和已經哭成梨花帶雨的粉臉,嘆息中又帶著無比的嚴肅:「兩名刺客和你毫無關係,你為他們自刎,不值得,我今日雖然放了他們,但來日必定能抓獲他們,他們今日所犯的罪名,未來都會得到清算。你是忠良之後,為了兩個流賊而輕棄自己的性命,豈不正合了他們的心意?」


    「是啊顏姑娘,那兩個流賊想殺但又不敢殺你,現在他們逃了,你卻自刎,太子殿下的苦心,豈不是白費了?」田守信小聲勸。


    顏靈素愣了一下,眼眶裏的淚水像是清泉一般的流淌。


    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會心痛。


    「僅此一次,今後絕不可再做這種糊塗事了。」朱慈烺板起臉,非常嚴肅的盯著顏靈素:「靈璧還小,莫忘記了你父母的囑託啊。」


    聽到此,顏靈素又一次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朱慈烺小聲安慰。


    唐亮又把顏靈璧抱過來,顏靈素抱起熟睡的弟弟,依偎著弟弟的臉蛋,泣不成聲……


    見顏靈素情緒漸漸穩定,傷勢也沒有大礙,朱慈烺令唐亮和醫官李儒明將她們姐弟送回營帳,又叮囑唐亮小心提防,防止顏靈素再做傻事,唐亮一一記了。等三人離開,鞏永固也退出後,朱慈烺望著帳門的方向,沉思良久,忽然嘆道:「守信,你覺得,顏姑娘自刎,隻是因為屈辱和自責嗎?」


    「奴婢……不知。」田守信搖頭。


    「你知道的。」朱慈烺臉色凝重:「說吧,我不怪罪。」


    田守信猶豫了一下,小聲回道:「殿下,奴婢以為,顏姑娘是忠良之後,其父原歸德同知顏則孔是有名的儒學大家,清廉剛正,門風嚴謹,顏姑娘自小受儒學薰陶,對禮義廉恥看的至關重要,因此才會有剛才的糊塗……」


    「還有呢?」見田守信忽然不說了,朱慈烺盯著他,追問。


    田守信低下頭:「男女授受不親,顏姑娘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那流賊劫持,清名不在,這應該也是顏姑娘想要自刎的原因。」


    朱慈烺點頭,嘆息道:「對啦。這才是顏姑娘的心魔所在,若是不解除,顏姑娘怕是會一直抑鬱下去。」


    ……


    折騰了半宿,朱慈烺回到竹床,重新躺下之時,已經是淩晨時分,東方已經現出了魚肚白。


    這一覺睡到將近中午。


    和往常一樣,朱慈烺又做夢了,不一樣的是,今日夢中見到的不再是鐵馬冰河、槍林彈雨,而是女刺客和顏靈素……


    醒來時,朱慈烺隻覺得臉疼如刀割,被女刺客痛擊的後遺症徹底顯現,拿鏡子一照,果然是豬頭。不過他第一關心的卻是顏靈素的情況,當得知顏靈素今早醒來,高燒不退後,他吃驚不小,急忙洗漱更衣。這個時代和後世不同,沒有現代醫藥,高燒要了人命的情況比比皆是。所以他心中滿是擔心,同時也意識到,顏靈素「心病」嚴重的程度,也許比他想像的更嚴重。


    這中間,田守信詳細的向他稟報,說顏姑娘昨夜回到帳中後,就哭個不停,今早就高燒了,那個澳門醫官李儒明已經看了,並開了藥,唐亮又去俘虜營中找來了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熬藥貼身照顧,現在顏姑娘喝了藥,已經睡過去了。殿下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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