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


    老兵的回答還是麵對賀珍時的說詞,周堪庚可沒有那麽多的耐心,他烏紗帽能不能保住,就看他能不能調查出事情的真相了,一怒之下,立刻就要大刑伺候,幕僚卻湊上來,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麽,周堪庚臉色一變,急忙下令退堂。


    進到府衙後堂,接過幕僚手中的那封信,打開了仔細的看。


    看完之後,他臉色越發凝重,將信箋揉成團,塞到茶碗中,看著信箋慢慢被浸透,無奈的嘆口氣:「罷了,這個順天府尹我終究是不能做了……」


    幹清宮。


    朱慈烺急匆匆進到皇宮,路上,他不動聲色的向秦方探尋了一下父皇召自己入宮是為了何事?可惜秦方並不清楚,朱慈烺也沒有多想,他以為崇禎帝召見是為了老兵聚集之事。


    進到殿中,隱隱聽見後麵的暖閣中有語聲傳出,一問才知道,原來兵部尚書陳新甲和右侍郎吳甡正在和崇禎帝議事。到這時,朱慈烺才隱隱感覺有點不妙了,老兵聚集雖然是一個事,但並不是什麽大事,何況已經平息,父皇將陳新甲和吳甡都招來顯然不會是為了這點小事。


    難道是河南的流賊或者是遼東的建虜有新動向?


    第245章 崇禎心思


    正忐忑之時,一個奉茶的小太監從暖閣中退了出來,進出之時掀了一下簾子,也就這剎那,兩個字從暖閣中飄了出來。


    吳襄。


    聽到這兩字,朱慈烺立刻明白怎麽回事了。


    作為一個熟讀明史的穿越者,又是崇禎帝的兒子,朱慈烺對崇禎帝的性情有著比別人更多的了解,除了儒門聖徒,偏好名聲之外,崇禎帝最惱怒的就是臣子對他虛掩應付、陰奉陽違,袁崇煥當年被誅,很大原因就是因為誇下了五年平遼的海口,結果不但不能平遼,反而還被建虜殺到了北京城下,致使崇禎顏麵無存;大功之臣孫傳庭隻不過說了兩句牢騷話,就被崇禎投入詔獄,吳甡執意要兩萬兵馬,不然不擔任湖廣督師,崇禎也將他罷官下獄。對臣子如此,對兒子也是如此,他明明給兒子安排了兩個得力助手,兒子卻偏偏不用,這讓他有一種自己威嚴受到挑戰的憤怒。


    其實朱慈烺已經在提防了,他安排李國禎管後勤,吳襄管操練,並不算應付,不明白父皇為何還要發怒?


    朱慈烺不擔心崇禎發怒,隻擔心崇禎一怒之下會革去自己撫軍京營之職。伴君如伴虎,對臣子如此,對他這個太子也一樣,崇禎帝的一喜一怒都會決定他,乃至整個天下的命運。


    因此,必須想辦法補救。


    朱慈烺絞盡腦汁的想。


    不知不覺中,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絲絲細汗。


    暖閣中忽然傳出一個激動的聲音。


    「太子練兵之法雖不敢說超越前人,但絕對深得戚少保練兵之精髓,有名將風範!如今京營士氣高漲,假以時日,必然會是一支精銳之師,臣願用全家性命擔保,太子操練之法絕對可行,一年之內,若京營不成精銳,請陛下治臣全家之罪!」


    是吳甡。


    顯然,他正在竭力勸說崇禎帝,以至於提高了聲調。


    吳甡之後,陳新甲也在說話,雖然聽不清楚,但想來他也是在維護朱慈烺,為朱慈烺說好話。


    朱慈烺心頭一熱——君前無戲言,吳甡居然把全家都賭上了。


    而陳新甲也不容易,剛被打的頭破血流,簡單包紮就被叫到了禦前。一個兵部尚書,一個兵部右侍郎,兩人現在是朝中不多的知兵大臣,兵部又有協理京營之責,崇禎帝召他們兩人來,顯然是要知道他們兩人對皇太子練兵的看法——幸虧是他們兩人,如果是朝中的其他大臣,朱慈烺恐怕會更加不安。


    很快,暖閣簾子挑起,陳新甲和吳甡一前一後從裏麵走了出來,見太子站在不遠處,兩人連忙上前來見,陳新甲額頭上纏著紗布,歪頂著官帽,臉色蒼白,精神很不好,官袍領口隱隱還能看見血跡,堂堂兵部尚書當街遭此暗算,陳新甲也是本朝第一人了。見到朱慈烺,陳新甲臉色更加凝重,吳甡則始終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樣子,就好像他二人並沒有說服崇禎帝,他擔心崇禎帝會責罰太子一樣。


    見禮完畢,朱慈烺牽住陳新甲的收,關心的問:「陳部堂傷勢怎樣?」


    「謝殿下關心,一點小傷,臣無事的。」陳新甲眼神感動。


    陳新甲雖沒有大才,但卻絕對盡心盡責,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也能堅持在禦前應答,大明官員如果都能像陳新甲這般敬業,國事也不會如此頹廢了。


    吳甡原本想要提醒朱慈烺一句,但見朱慈烺麵帶微笑,信心十足,又想皇太子非是一般人,今日之事或許早在皇太子預料中,於是沒有多言。


    「宣太子覲見!」


    內監悠揚的聲音。


    朱慈烺整理衣冠,進暖閣叩拜崇禎帝。


    崇禎坐在案後,麵無表情,但眼睛裏的怒火卻沒有剛才那麽炙熱了。


    雖然是亡國之君,但崇禎並非不聽人言之君,相反,他就是因為聽的太多了,才落得自縊煤山的下場。明明自己心有主見,明明想要南遷,卻偏偏被朝堂上的大臣所左右,以至於錯過了南遷的最佳時機,而吳甡和陳新甲都是知兵的大臣,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君,他們都說了當日校場檢閱之事,對檢閱過程和朱慈烺製定的操練教程欽佩不已,吳甡更用全家性命做擔保,加上桌上的那本京營軍規手冊,細細翻來,倒也頗得戚繼光練兵之精髓,所以崇禎帝猶豫了——難道是朕錯了嗎?不然陳新甲和吳甡為何信誓旦旦,看法一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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