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冊交納完畢,朱慈烺一揮手:「都跟我來!」箭步走下石台,眾將不明其意,但還是跟了下來,朱慈烺翻身上馬,一甩馬鞭,向校場心中奔馳而去,田守信和李若鏈各自上馬,跟隨在他身後,陳新甲、朱純臣徐允禎還有各營主將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也扶鞍上馬,跟在太子的身後。


    此時,場中的各營還沒有列陣完畢,各營副將正指揮部隊列隊,見皇太子忽然下了石台,以為要降罪問責,一個個都急了,皮鞭子沒頭沒腦的往軍士們的臉上抽。


    「加!」


    朱慈烺甩開韁繩,縱馬奔馳,圍著各營陣前陣後跑了一圈。


    站在石台上遠遠看,京師三大營倒也是一支盔甲鮮亮,兵強馬壯的威武之師,但縱馬近前,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各營列陣的隊伍,隻有前麵的一部分是精壯勇武,看起來可堪一戰的軍士,後排全他麽是老弱病殘,更有甚者,還有麵黃肌瘦,哈欠連天,看起來象是吸了福壽膏的癮君子,連皇太子騎馬奔馳而過,他居然都沒有抬頭看一眼!


    歪戴著頭盔,肩膀上的長槍扛的七零八落,手裏的盾牌和長刀拿不住,斜斜的頂在地麵上,一邊列隊一邊小聲和同伴聊天,直到皇太子奔馳而過,才猛然抬起頭,很敬業的舉起盾牌和長刀,但卻拿反了——這一看就是僱傭兵。


    這樣的軍隊,如何能打仗?


    這樣的領軍將領,還配當我大明朝的勛貴嗎?


    不是一營,而是每一營的人馬都是這樣。


    精壯勇武之士,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朱慈烺越看越怒。


    「加!加!」


    連續抽鞭,朱慈烺胯下的白馬四蹄騰空,越跑越快。


    因為是穿越而來,剛學習了一個月的弓馬,所以朱慈烺本來是不敢縱馬狂飆的,但現在怒火上湧,一時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眾將在後麵根本追不上。


    每當朱慈烺經過一陣,站在陣前的各營副將就會帶著參將、遊擊一起叩拜:「臣等叩見太子殿下!」


    朱慈烺不理他們。


    一圈跑完,回到石台前的時候,六軍軍陣,終於是列陣完畢了,校場也安靜下來,除了風卷大旗,偶爾的馬嘶,再沒有其他聲音了。


    六個軍營,分成了六個方陣,神機營三千營居中,左掖營右掖營在左,左哨營右哨營列右。


    朱慈烺甩鞭下馬,壓著怒氣,邁步走上石台。


    田守信和李若鏈快步跟上來,李若鏈還好,武進士出身,弓馬功夫了得,但沒想田守信一個典璽太監,騎術居然也是一流,朱慈烺一路奔馳,竟也沒有落下他太多。


    上到石台坐下,錦衣衛奉來一杯茶,朱慈烺仰脖一口就喝了。強自將胸中的怒火壓製。


    放下茶杯時,他已經冷靜下來。


    京營的糜爛,本就是預料中,又何必生氣?


    甚至是越爛越好,爛透了,也就可以割掉了。


    嘩啦啦,朱純臣徐允禎帶著六營主將走上石台,分列左右站好,六營主將還好,畢竟是武將,一番奔馳下來,看起來都還是精神抖擻。


    朱純臣徐允禎二人卻臉色發白,滿頭的大汗。


    朱純臣不是累了,而是怕了,他隱隱感覺,「僱傭兵」的事情,可能已經被太子爺看出來了,說不定「吃空餉」的事情太子爺也知道了,如果太子爺問起,他該如何向太子爺解釋呢?看到太子爺冷冷的眼神,他心裏發虛,手心冒汗,臉色自然也就發白了。


    徐允禎臉色發白卻是因為好長時間沒有騎馬了,剛才這一番急劇的折騰,害的他大腿都被磨破了,走路一瘸一拐。至於「僱傭兵」「吃空餉」已經暴露的事,他根本還沒有想到呢。


    呼啦啦,列陣完畢之後,副將們也都走上石台,在朱慈烺座前單膝跪地:「臣等拜見太子殿下。」


    朱慈烺點點頭,抬手示意他們起身入列,目光徐徐掃過在場的所有人,忽然念出一個名字:「徐衛良。」


    「臣在!」


    眾將之中,有一人哆嗦一下,然後迅速移步而出,在朱慈烺座前抱拳站立。


    徐衛良是右掖營主將,也是朱純臣的心腹,六營之中,右掖營人數最多、兵馬最盛,朱慈烺估摸了一下,其人數應該在兩萬五左右,占了總數的三分之一還要多,但真正能戰的軍士,卻連三千都沒有,大部分都是來濫竽充數的。


    「徐衛良,你營中共有多少人馬?今日又來了多少人馬?」朱慈烺冷冷問。


    徐衛良有點得意:「回稟殿下,右掖營在冊的軍士共有兩萬九千人,除了傷病,剩下的兩萬五千六百人全數在此。」


    一共七萬人,他營中就有兩萬五,他自然有得意的資格。


    「不錯嘛,來了七八成。」


    朱慈烺臉色淡淡的掃了一眼石台之下的右掖營方陣,轉頭對著陳新甲問道:「陳部堂,你是兵部尚書,你看台下這些右掖營的士卒,可是能上戰陣之兵?」


    陳新甲心裏咯噔一下,太子爺這句話明顯就是要拿他當槍使啊!


    外行人看不出,但他還看不出來嗎?這些右掖營的軍士,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外加臨時兵,根本不可能有什麽太強的戰力,但看的出並不等於要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就等於是得罪了兩位國公還有右掖營的全體武將。


    可太子爺既然問了,他就不能不說。寧可得罪兩個國公,也不能得罪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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