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聽到這一聲時已心力交瘁,已語噎凝色,或許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這位妹妹,簡寧以為妹妹驕縱不懂事,成日不懂得人間疾苦,或許簡安才是人間最苦,隻是被人總用著大人的眼光去審視她,去判斷她。


    「過年回家嗎?」


    簡安空了兩秒,緊接著的是她花樣百出的謊言:「噢回家啊,我最近接到戲了,真的,如果沒問題是女二號呢,我,那個導演說了必須得留在劇組,我們導演人很好的,這次和上回不一樣的姐,這次導演不是色鬼……」


    簡寧聽不下去,她用手掩住臉,哽咽藏在嗓子深處,她強撐著問:「你缺錢嗎,我最近手頭還行,我給你打點錢,我們一起回家,別拍了,好嗎?」


    簡安愣了好久,隔著電波,隔著空氣,即使她沒說話,簡寧也知道她哭了。


    「不用的姐,真的,我自己選的路,我會走完的,我不缺錢,我說過以後要給你買大別墅的。」


    簡寧深吸氣,提著一口氣,好讓自己不那麽容易崩潰。


    「安安,好好照顧自己。」


    簡寧不怎麽嬌慣著妹妹,甚至妹妹小時候撒潑賴,問媽媽要mp3時,簡寧差點把她脖子扭斷。


    她很少叫妹妹的小名,但她的愛不會比媽媽少半分。


    她坐在便利店裏捂著臉,可眼淚卻從指縫間隙裏流下,一雙手抓著她的手掌,然後放下。


    簡寧從淚眼裏看到一張年輕生動的臉孔。


    是之前的那個店員小男孩。


    「是你?」


    男孩坐在她對麵,麵色冷峻,咬住嘴唇無言。


    「對不起,我打擾到你們生意了。」,簡寧知道這樣便利店不好做生意,剛要走。


    一向不愛說話的男孩微啟薄唇:「不,你可以留下,我是今天的值班店長,我準許你留下。」


    他遞給簡寧一張幹淨的餐巾紙,換掉桌上的黑咖啡,從保溫櫃裏拿出一杯熱騰騰的牛奶。


    「難過的時候,不要喝黑咖,科學研究證明咖啡因隻會加重病情,一發不可收拾。」


    簡寧不知為何,居然聽從這個男孩的一舉一動,甚至她覺得這個男孩說的話很有道理。


    她輕呷一口牛奶,皺眉,「好甜。」


    整理情緒後,簡寧打量著他,好奇問:「上學了嗎?」


    說完,她補充一句:「大學。」


    男孩笑了笑,虛了虛眼看了窗外人來往去,猶豫一下說:「我不喜歡上學。」


    簡寧點點頭,裝作理解的樣子,下一句故意問:「是成績不好吧?」


    很奇怪,男孩並不生氣,他很輕鬆的笑,露出虎牙,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對準了簡寧,「你是哪所學校的?」


    男孩說這話的口氣特別像是長輩或者是清北畢業的學術精英,輕描淡寫一句,行吧,你倒說說你什麽學校出來的。


    「x院。」


    男孩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x院就是現在更過名的那所有名的大學。


    「你不認識?」,簡寧不敢相信。


    男孩搖頭:「不,老校名我不太熟,很棒的大學。」


    簡寧繼續喝牛奶,心想一句:廢話還需要你說。


    她坐了會兒不想跟這個小屁孩浪費時間,想離開。


    走之前,簡寧被男孩叫住:「你叫什麽名字。」


    簡寧側頭問:「你不會還想要我手機號碼吧?」,她眯起眼睛一臉看穿心事的表情。


    男孩冷靜,眨了眨眼睛,「我想,考大學,你成績這麽好,值得我學習。」


    「我叫簡寧。」,簡寧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就當是交個朋友。


    報答牛奶之恩。


    「你呢,小店長?」


    男孩笑著看她,明亮的眼睛裏好像可以裝滿整個北京的暖冬,「我叫顏洲。」


    顏洲站在便利店裏,看著簡寧漸離漸遠的背影,他嘴角得趁一笑。


    元旦那天的培訓,地點在p大,他作為p大的學生,盡東道主責任,在實驗樓308教室做簽到點名工作。


    簽到表的名字旁邊附了張證件照,以此好辨認。


    他第一眼就看到簡寧的照片,顏洲總覺得沒那麽巧,但冥冥之中他又希望這麽巧。


    直到今日,簡寧落魄地來到店裏,無聲哭泣,他心一下慌了,他似乎也在無聲啜泣。


    無可奈何的心情,在後廚熱了杯牛奶。


    顏洲是孤兒,福利院的老師總是在顏洲大哭的時候,給他熱牛奶。


    他以為熱牛奶可以解決萬物。


    簡寧回到公寓,有點暗,她伸手摸壁櫃上的燈擎,用力按了好幾下,無用。


    她以為燈壞了,去臥室裏開燈,一樣無用。


    停電。


    她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本想照亮,即使隻有一隅,也總比陷入黑暗的好。


    燈光也隻是一束,暗的可憐兮兮,短暗的一束如同幽靈的尾巴,看得人發怵。


    隻是人越害怕的時候,想像力偏偏發瘋似的生長。


    任何物影都是偽裝的怪物,就比如她現在光著腳站在玄關前,客廳邊上的衣架上頂著的帽子和大衣,瞬間活過來,然後她耳邊幻響起男聲,幽靈戴著麵具,披深黑色披風,領她走入鏡子裏的歌劇異界,陷入地下迷宮。


    簡寧沉重地咽了咽嗓子,恐懼與不安一點點吞噬她。


    她算好自己與臥室的距離與角度,想都沒想用百米衝刺的速度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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