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陪陪我吧。」鍾子昂低聲請求:「這些年,我也好寂寞,我也好……想你。」


    兒子突然這樣軟弱,王若真哪有不心疼的?她伸出手撫摸著鍾子昂突然顯得頹廢的麵孔,眼角濕潤:「好,我們回家。」


    她轉頭看向周璿,周璿還睡著,隻是睡得不太安穩,似乎在做夢,臉上的表情時而痛苦時而緊張,王若真想叫醒她,又有點不忍心,看了看鍾子昂,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也知道這兩人之間的心結,雖有心撮合調解,卻又……


    誰知,鍾子昂卻在看了周璿片刻之後朝她走了過去,正要將她攔腰抱起,周璿卻突然驚叫一聲坐直了起來,她醒了。


    鍾子昂的手都快要碰到她了,見狀飛快地縮了回去,藏在了身後,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周璿也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她剛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然後又被噩夢驚醒,此刻腦門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前額的幾縷頭髮都被浸濕了,她喘了幾口氣才安定了下來,王若真心疼得拿過紙巾給她擦了擦汗:「怎麽了?魘著了?這會好些了嗎?醒過神來沒?」


    「我沒事王阿姨。」周璿臉色雪白,此刻她的心口還在撲通撲通直跳,手腳還有點顫抖,整個人看起來柔弱極了。


    「我們趕緊回去吧,璿兒,你身體太弱,需要好好休養,我們先回去安頓下來,你媽媽這兒不要擔心,有人照顧著,等你身體好些,想什麽時候來就帶你來。」王若真拉著周璿起身,周璿沒有抗拒,溫順的站了起來,又眷戀不舍的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才終於一步一步離開了病房。


    她的確有點支持不住了,大腦眩暈的厲害,走路的時候都感覺眼前有重影,好幾次要不是王若真扶著她差點就摔著了,走了沒兩步路,鍾子昂就扶住了她的一邊,「你沒事吧?」他說。


    鍾子昂有些驚異的看著突然之間越發虛弱的周璿,她這是怎麽了?


    周璿卻再被鍾子昂碰到的時候像是觸了電一樣,條件反射的推開了鍾子昂的手:「我沒事!」她冷聲回答。


    鍾子昂被周璿迫不及防的推開,有些臉色難看,但周璿卻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反應有點大,但此時她已經有點顧不上那麽多了,她知道自己剛才下意識厭惡的反抗有點過激,但是她現在全身都不舒服,實在沒有閑情逸緻再去管鍾子昂會作何反應。


    反正,她討厭他,他也討厭她,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必偽裝。


    於是周璿便幹脆轉過頭,不去理會鍾子昂,而剛才那一下,周璿感覺自己清醒了幾分,倒是能走穩了。


    而王若真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裏隻能一聲嘆息,周璿對鍾子昂的心結,又何嚐那麽能夠輕易被化解呢?


    於是三人就這樣氣氛尷尬地一路到了鍾家大宅,周璿下車的時候,看著這和記憶中沒有差別的別墅,卻是湧上一股陌生的感覺。


    小時候,她是這裏的常客,因為向婉夕和王若真兩個從小就是好朋友,婚後也關係親密,更是因為她們二人的友情,又前後腳結了婚有了身孕,周喬和鍾彥景也因為太太的關係成為知交好友,還給當時未出世的鍾子昂和周璿指腹為婚。


    隻是沒想到剛好那麽巧,生下來的正好是一男一女,兩家門當戶對,大人又交好,於是鍾子昂和周璿的親事就這麽理所當然的定了下來。


    所以,基於這樣的關係又有了口頭約定的親事,周璿小時候不誇張的說一小半時間都是在鍾家度過的。


    王若真性子溫柔,又喜歡周璿,總是嫌棄向婉夕性子太剛對周璿要求太多太嚴格,沒事兒就接她回家寵著,各種公主裙各種玩具首飾,認真說起來,恐怕王若真給她準備的比向婉夕還要多。


    而給她辦生日宴會也是一樣,王若真會認真地聽取周璿的意見,給她辦各種充滿了夢幻色彩的party,從蛋糕啊、禮物啊、打扮啊、環境的布置啊,客人們的著裝啊,都細心地安排好,讓她就像是在童話裏一樣,特別如夢似幻,遠比向婉夕要浪漫得多。


    而那時,鍾子昂和她之間也不是像現在這樣彼此漠視敵對,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很長時間幾乎形影不離,好的就跟一家人似的。


    如果說王若真和鍾彥景都有一顆少女心,特別喜歡寵著周璿這個女孩子;那麽性格剛直的向婉夕和瀟灑的周喬就更喜歡鍾子昂了,鍾子昂自小就很有魄力有主見,小小年紀就是那種很有性格的做事風格,有擔當,像個小男子漢。


    可惜那種美好的日子在兩人八歲那年就噶然而止,自從鍾彥景出事之後,那些現在看來像做夢一樣美好的場景就再也沒有了。


    而之後沒多久,王若真和鍾子昂人間蒸發,等到幾十年後再相見,曾經親密無間的人,變成了仇恨的傀儡,拿著所謂復仇的屠刀,戳破了周璿所有的幸福,毀了她的一生。


    周璿一瞬間驚醒,哆嗦了一下從回憶的夢魘中回過神來,沉默地看著這棟陌生又熟悉的房子。


    其實,後來即使王若真和鍾子昂離開了,但向婉夕花重金抱住了這棟房子,周璿經常會來這裏,一個人看著裏麵熟悉的布置懷念往事;後來鍾子昂回到w市,她還不知道他懷著怎樣的目的的時候,也曾興高采烈地來過數次,直到……


    往事不堪回首,她撫著一瞬間感到窒息的心口,不動聲色的喘了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可蒼白的麵孔到底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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