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端正的五官,此刻露出一絲無法壓製的譏諷, 「你所謂的可以,你自己難道不覺得很可笑嗎」


    這是要殺人誅心,用所謂的自信擊潰自信,可閻東霖卻眉頭都沒皺。


    他聲音冷靜到極點,回道:「等找到他,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我清楚你一定會想知道這個答案。」


    就像他也想知道,許逸為什麽會離開一樣。林琛要的,是給自己一個放棄的理由,就像他明明沒有成家,卻要在許逸麵前謊稱要照顧孩子一樣。


    這個人,背地裏並不像表麵那麽灑脫。


    林琛重複的念著那句「你會想知道答案的」,旋即,他嘴角緩緩勾起,低笑著說道:「很有意思!」


    說完,他起身,從教案書裏抽出一張紙片,放在桌案上,挪出兩根手指,將之推給麵前的青年,目光炯炯,說道:「我很期待你的答卷。」


    閻東霖瞥見那張紙條上的內容,目光微微閃過一道光。


    隻見上頭鋼筆自己遒勁,寫著的內容是個地址名——南榕市政津縣白露水院35號


    第28章 手術


    繳完費用, 許逸與母親匆匆的回賓館收拾,索性之前行李收納得整齊,重新整理並不費事。


    半小時後, 許逸在酒店前台退了房, 返回醫院, 醫生安排好明早九點的手術, 例行通知的到病房交代明天術前注意事項。


    「今晚八點以後不要再進食了, 水也不要喝,晚餐盡量保持清淡, 不用太緊張, 就當是個小手術。」


    換上病患服的許正奇聽得格外認真, 時不時點頭示意自己記清楚了,「謝謝醫生。」


    眼見交代完所有的事, 三人目送著醫生離開病房。


    --病房是單人單間, 還有對應的衛生間, 這是為老許同誌術後能有個良好的恢復環境,以及照顧方便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門輕聲合攏,屋內重新恢復冷清,許正奇鬆了口氣的靠在病床上,這模樣倒是有幾分被教導主任訓話的樣子。


    他大半輩子在學校都是開導教育學生,現在被開導的對象換成了他自己,怪別扭的。


    許逸在旁覺得頗為新奇,但也沒笑,因為他爸臉皮薄,怕他鬧大紅臉。


    而折騰兩天,擔心的大石落地,病房內,許逸不知道該怎麽搭話,時隔太久未見,他都已經找不出交流的話題,而有這種念頭的不止他一個。


    從水房打了熱水回來,徐鳳嬌就看父子兩,一個躺在床頭,一個坐在床尾,涇渭分明,也不說話,就這麽幹坐著。


    許正奇看見老婆子回來,宛如碰見救星,忙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狀況。


    天知道這麽憋著有多難受,他很想跟兒子聊聊,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頭,聊哪些東西。


    進不進,退不退的,性子急烈的他,硬生生的憋出一頭熱汗。


    徐鳳嬌覺得這畫麵有些好笑,這父子兩都不大擅交流,湊一起倒像是在較勁兒。


    將熱水壺放在床底下,她主動開口打破籠罩在屋內的僵持,「醫生剛剛讓咱們自己監測一下血壓,測量儀在護士站,小逸,你幫著去拿一下。」


    這個時段住院部護士都很忙,測量儀不大要緊的東西會安排著後頭送,患者要是等不及,就可以自己去取,這是護士默許的,算是給他們減輕負擔。


    「好。」許逸沒有猶豫的站起身,往外頭走。


    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麽交流,他明白再呆下去也無濟於事,隻會讓彼此更加尷尬,與其如此,不如讓屋內的尷尬先散一散。


    等人離開房間,許正奇無力的往床頭一攤,神情有些落寞。


    他喃喃道:「是我當初犯的錯,以前...沒這麽生疏的。」


    以前他們就算再有隔閡,也能互相說上話的,哪裏會像現在...


    徐鳳嬌在旁聽著,並沒有反駁,臉上帶著幾分釋然,「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再痛苦也回不去,這孩子從小就不愛說話,又經歷過那麽多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性格肯定不一樣了,我們急不得。」


    「慢慢來吧,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眼下要緊的是你趕緊把病養好了。」


    要彌補要道歉,哪都是後話,要是一直病殃殃的,非但於事無補,還會給孩子添許多麻煩。


    徐鳳嬌沏了杯熱茶遞給自家老頭子,他好這一口,往常在家總是要用茶具閑泡著喝,現在醫院沒這條件,隻能粗糙泡些,將就著對付。


    許正奇接過茶盅,吹撇著湯茶裏的浮沫,神色籠在茶水的白霧裏,有些模糊不清。


    他輕輕的呷了口茶,聲音和緩的說道:「是啊,日子還長呢。」


    以後,會好的。


    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讓他凝聚出足夠的勇氣去麵對接下來的手術。


    手術當天,許正奇躺在平車上被護士推著進手術室,臨進前許逸輕輕的抱了抱自己的父親,輕聲的在他的耳邊說道:「爸,我跟媽在外麵等你出來。」


    沒有鼓勵,沒有激勵,因為那些都在昨晚說了很多,現在一句『在外頭等你』,就是對接下來手術最好的祝福、最好的期待。


    「好。」許正奇拍了拍兒子和妻子的手,緩緩的被推進手術室。


    手術過程最煎熬的是外頭等待的家屬,因為手術台上的患者在麻藥下沒有意識。


    手術室外,徐鳳嬌臉上沒了往日裏的從容,她坐在手術門外的椅子上,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術門口亮著的紅燈,眼底積了一圈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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