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綾織收回了手。


    「……」


    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


    哢噠——


    什麽聲音?


    林啟楨回過頭,發覺那是聖玫瑰大禮堂。


    原本鑲滿了金色玫瑰的禮堂屋頂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彎折了起來,像融化的奶油一樣垮塌下來。


    那個綠眼睛白頭髮長得和13527一模一樣的亞人正站在那裏,笑吟吟地俯視著他們。


    「好久不見。」


    現在已經是晚上,天有些黑了。


    於是他幹脆把那些自主照明的信號塔拆了出來,當做光源。


    整個大禮堂在光線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那些雕刻出來的玫瑰在仿佛鮮活而生動地成長。


    「晚上好啊。」他說,「就你們這幾個人嗎?是不是有點太過看不起我了?」


    林啟楨差點氣到撅過去,亞人的數量遠在他們之上,還像蟑螂一樣到處都是,他怎麽好意思這麽說的?


    蕭麒語氣平靜:「對付你,足夠了。」


    「真是狂妄。」光明笑了,「我知道你——你的精神體失蹤了,對吧?」


    他猛地靠近了他,無數的物質像風暴一樣席捲而來。


    他們抬手結出的精神屏障在一瞬間被精神力壓成碎片。


    整個世界微微地傾斜了過來。


    林啟楨在慌亂之中摁下了耳麥:「綾織?織姐,你在嗎?」


    「她的確是個麻煩。」光明聽到了他的話,他有些苦惱,「她是真的麻煩。」


    這個小姑娘既是他們的希望,但她的實力會成為他們的絆腳石。


    「哈,不如就讓你們內訌起來?」光明的眼神牢牢地鎖定了蕭麒,「孩子,為我帶來她吧。」


    他劃開了掌心,鮮血在這一刻恣意流淌。


    *


    耳麥裏傳來林啟楨的叫喊,綾織回過了神,她終於反應過來,巨大的兔子拔地而起,她向著蕭麒所在的坐標狂奔而去。


    風聲呼呼地掠過耳畔。


    但等她真正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卻發現這裏太過空曠了。


    空無一人。


    腳步聲自背後傳來。


    綾織警覺地回過頭,發現那是蕭麒,他的臉頰上爬滿了血痕。


    她的心一緊,背後傳來了光明的聲音:「好久不見~」


    綾織回過了頭,她的眼睛在這一刻成為猩紅的血色。


    光明知道,當她變成這種模樣,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


    但她不僅有力量,她還有軟肋。


    上次是那個傷疤臉的女人,這次是他。


    她有那麽多的軟肋。


    這一次,他決定要為她加大籌碼。


    「要麽切斷他的精神世界的核心,要麽成為他的刀下敗將,孩子,你可以自己選。」


    光明的聲音滿是笑意。


    「不過,提醒你一句,如果你選擇切斷他的核心,那麽不僅他會死,那些哨兵也會死。」


    他假裝好心好意。


    「或者你有更好的選擇,成為我們的血庫?我會對你很好的。」


    他不相信她會是如此冷血的一個人,她會妥協的。


    綾織沒有回答。


    她閉上了眼睛,墜落進了蕭麒的精神世界。


    *


    說實話,雖然高等級哨兵可以自由進出任何的精神世界,但綾織從沒那麽做過。


    因為覺得不太禮貌。


    但這一次事出緊急,她隻能選擇取捨。


    她想,雖然切斷精神世界的核心是下下策,但,為了救更多的人,她必須做出選擇。


    蕭麒也那麽做過,所以,他應該也會理解她的吧?


    但等到她真正地進入這裏的時候,才意識到,其實她和蕭麒不一樣。


    這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


    晦暗的天空鋪滿了塵沙,沒有光,沒有花,沒有任何可以被稱之為溫暖或者安全感的玩意兒。


    唯有墓碑,無數的墓碑,密密麻麻的墓碑,看不到邊際。


    這裏組建出了一片死亡的森林。


    十四歲的蕭麒待在這裏,成為w軍團的守林人。


    他看到她了。


    但他並不意外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隻是平靜地點頭:「做你該做的事吧。」


    綾織頓住了。


    她發現自己真的和蕭麒不一樣。


    至少他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並不是他的本意。


    ——他本來是想救下所有人的。


    直到他的戰友們死在了邊境,他終於選擇成為他不願意成為的人。


    向現實低頭,向實力低頭,承認自己並不是最強的。


    因為他救不了他們。


    於是他開始成為需要取捨的那個人。


    「救天下而一人死」


    他準備好了。


    「您會死,這一次切斷核心,您會死去,他們也是。」


    蕭麒麵色平靜:「這是我早就該麵對的宿命了。」


    他早就該死了。


    或者說,他早就已經死去了,在多年以前,鮮血橫流的邊境線。


    「我會留在這裏。」蕭麒平靜道,「我要留在這裏。」


    他沒能做出真正的取捨,於是心上那道永不癒合的傷口在十年如一日地血流如注。


    疼痛與陰影曾如影隨形。


    ——他沒能救下他們。


    「那我呢?」綾織重複了一遍,「長官,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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