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金、段二人如此熱切,張鶴一顆心徹底冷了。


    他和這兩個幕僚雖然談不上同林鳥,可大難一至,卻要各自飛?


    可笑這二人本是偽君子一對,想逃命自可明說,卻偏偏要做出一副義正詞嚴、慷慨激揚狀,說什麽鞠躬盡瘁,萬死不辭,當張鶴是傻子?


    我張鶴能遂了他們心願嗎,也真敢小看我?


    張鶴心中冷笑,也不應允,隻將目光落到周行德臉上。相比之下,此人雖然氣走劉年兄,為人狂傲。可陰差陽錯,也讓劉兄未能陷於此亂軍之中,就算是做人情,寧願便宜了此人。


    見張鶴看著自己,周行德心中一動,立即明白過來。他以為自己同張大人已經水火不容,萬萬沒想到自己這種天大的美事居然會落到自己頭上。


    他剛才被金、段二人搶了先,連掐死這一對渣渣的心都有。


    如今得了機會,如何肯放過,忙拱手沉聲道:“周行德願往,若不來討來救兵,當以死謝罪?”


    張鶴緩緩點頭:“周大人去萬全也成。”


    見張鶴突然讓周行德去萬全討救兵,金、段二人大急,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


    金生就大聲對張鶴道:“張大人,周行德去萬全斷斷不可。”


    張鶴麵色陰沉了下來,幹巴巴地說了一句:“周大人身高體健,此去萬全路途遙遠,一路又是快馬疾馳,你們兩人去,隻怕要誤事。”


    周行德大喜,笑道:“張大人言之有理,周行德別的不成,就是身體壯,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粒米不進,也能上得快馬,挽得強弓。誰讓咱是恩蔭的官兒呢,祖上本就是武將,天生武人一個。我敢說,我去萬全未必就有多快,可左右要比金、段二位先生快上一天半天。”


    段生心中大急,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聲說:“張大人此言謬矣。”


    張鶴見他無禮,神色更不好看:“謬在何處?”


    段生見張大人如此表情,自然自己同他已經撕破了臉。可生死關頭,卻也顧不得這許多。


    他哈哈一笑,轉身對周行德道:“周大人,我且問你,萬全你去過嗎,我大明中軍行轅你又認識幾個人?萬全可是陛下的行在,沿途盤查極嚴。就算你順利去了哪裏,想見到陛下隻怕沒那麽容易。想把緊急公文遞上次,該走哪個門子,找哪個大人,你知道嗎?”


    金生也來了精神,隨聲附和:“對對對,我二人和張大人在萬全衛的時候,什麽人不認識,你周大人去了,兩眼一抹黑,誤了我軍大事,吃罪得起嗎?”


    二人越說越得意,氣得周行德心頭滴血。別看我老周和金、段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大家心中都明白,韃靼軍勢大,運輸營這點人馬隻怕撐不到天亮,去萬全討救兵不過是一個逃命的借口罷了。


    若不是當著張鶴和葉天禹的麵子,非打死這兩個混蛋不可。


    “這話不對。”葉天禹聽了半天總算明白過來這三人為什麽都爭著要去萬全送信,心道:沙場之上刀箭無眼,周先生一介書生,若不是我硬留他在軍中,怎麽可能碰到這事。雖然說我輩戰死沙場,也算是得償所願。可周先生還在著有孕在身的妻子,真死在戰場上,連根血脈都沒留下,卻是我害了他。


    他別著拳頭走到金、段二人麵前怒罵道:“你們這兩個鳥人討厭得緊,說這些做甚,周先生可是九品官,在官場做了這幾年官,一樣認得門路。再說,人家周大人妻子剛懷孕,你們總得給人家老周家留點血脈吧?”


    這回是徹底撕破了臉,金、段二人嚇得身體一顫,各自後退一步。


    周行德大喜,一拍腦袋,我怎麽忘記了這岔。


    他裝出一副悲傷的樣子:“想我周行德二十大幾的人,沒能在父母前麵盡孝不說,連個孫子都沒給二老留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周行德倒不怕死,為國捐軀,死得其所。可憐家中二人卻要孤苦一生,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要不這樣,我也不去萬全了,讓我妻子一個人去。她武藝高強,騎術了得,應該能圓滿完成這個任務。”


    說到這裏,他竭力想擠出兩滴眼淚。可無論如何用力,眼淚就是出來不了。


    隻能雙手捂臉,發出一陣陣情真意切的悲號。


    葉天禹見周行德不肯離去,心中大為佩服,連聲道:“不過,嫂子武藝那是相當了得,葉天禹非常佩服。對,就讓周夫人去萬全好了。”


    他一把抱住周行德:“先生,葉天禹願與你生死與共。”


    周行德沒想到這麽一個結果,心中大罵:葉粗坯,**想在這裏等死別拖上我。老子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為國流血這種事情我可沒興趣。姥姥,鬧了半天,誰也走不了,結果反便宜了那個女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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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表麵上他卻不得不做出一副慷慨壯,長嘯一聲:“豈曰無衣,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下,張鶴徹底動容了,連叫了三聲好:“好一個孝子,好一個義士。不過,周夫人有孕在身,路上也需要人照顧。周大人,你想成仁取義,可本官卻不能遂了你的心願。來人,給周行德兩匹戰馬,讓他們夫妻去萬全討救兵。這是本監軍的意思,就這麽定了。“


    周行德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正要再惺惺作態半推半就。


    旁邊,金生漲紅著臉喊道:“好個奸詐的周行德,小人……啊!”


    周行德如何肯讓他說下去,這下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抽了他一記耳光,喝道:“無恥,國家養士百年,我輩仗節死義就在今朝,爾身上還有半點讀書人的氣節嗎?”


    周行德力大,這一耳光下去,抽得金生原地轉了一圈,半邊臉也腫了。


    段生見事情黃了,號叫一聲,一把將周行德抱住,“周賊,我同你拚了!”


    張鶴氣得臉色鐵青:“衛士何在,把金、段這兩個小人給我拉走!”


    “需要什麽衛士,我一隻手就夠了!”周行德大爽,一用力。段生驚叫一聲,整個人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一頭撞在牛車上,把鼻子都磕破了。


    周行德:“張大人,葉將軍,周行德去也!”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腳下的地麵輕輕的顫抖起來,就好象踩在海綿墊子上著不了力。


    這一刹那,剛才還喧嘩騷亂的運輸營安靜下來,一千多人同時抬頭看去。


    卻見,有大片火把從西、北、東三麵同時湧來,竟是團團包圍之勢。


    隻片刻,無邊馬蹄聲像潮水一樣襲來。


    “哈哈,哈哈,這下誰也走不了啦!”鼻子流血的的段生歇斯底裏地大笑:“死了死了,大家在黃泉路上做個伴也不寂寞……”


    話還沒說完,他瘋狂的笑聲就被一千多明軍的大叫給淹沒了。


    “敵襲,敵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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