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多少次……」少年一如既往臉皮薄,麵色紅的飛快,修長的手指動了動,依然乖順地被抓著。漆黑狹長的眸僵硬轉向一邊,露出通紅耳尖,「不許叫庭庭。」


    「庭庭庭庭庭庭庭庭!」宋舟一連疊聲地叫他身子往窗外鑽。


    藺浮庭餘光注意著她的動靜,手中紙傘往前伸,人又邁進一步好叫她淋不到雨。


    「外麵下雨,別探出……」


    少年驀地僵住,目光不受控製地往下看,瞳孔驟縮。


    白衣的少女隻露出烏黑的發旋,臉埋進他懷中,手臂抱上他的腰,悶聲悶氣,像是撒嬌,「我真的好喜歡庭庭。」


    沿著傘架滾落的雨珠落在白裙腰帶上,輕薄的布料貼住青稚漂亮的腰線。她幾乎將全身的重量交給他,站在屋內地板上的腳勉力踮著。


    喉結滾了滾,連拿傘的手都因她忽如其來的依賴險些不穩。


    長睫微微顫動,再抬起時乍然如春和景明,有如無限天光盡斂眼底,欣喜如何也藏不住,「不日我便會回晉南王府接替世子一位,晉南王奉了聖旨要去龍虎山剿滅山匪,晉南王身體不好,屆時會由我率兵進去,到時恐怕會有幾日不見。你在府中乖乖等我好不好?待我此次立了功在王府站穩腳,就來接你。」


    少女在他腰上蹭了蹭才抬起頭,額發蹭得淩亂,幾縷搭在眼上,眯著眼問:「什麽叫做接我?」


    額發被撥開兩邊,宋舟隻看見兩汪溫柔水光在他眼中盪,星河落進去璀璨無比。食指滑至她下巴,撓貓似的勾了勾,抵著發力抬起她的下巴,嗓音染笑,「八抬大轎來娶你。」


    宋舟一怔,復又將頭埋下去,手攥著他的指節用力握了握,眼睛忽地酸澀得厲害。揪緊他的袖口,半晌,悶悶道:「好呀。」


    紙傘直伸到窗裏,大半的傘麵在室內,少年清雋挺拔的後背被雨點濺濕,衣上暗紋在水裏鋪展開。


    少年盯著少女髮絲下掩映的耳廓,唇角不自禁勾起。


    他得了喜歡的姑娘的應許,連被人打斷也不見惱意。


    宋舟站在窗台,眺他離開的背影,上司的話隨即響起。


    ——正好晉南王妃準備除去你,你就順水推舟,借這個機會假死返回吧。


    ……


    接壁山的雨下了四五天,宋舟能聽見窗外的雨聲時大時小,有時候會有人的低聲絮語,像蒙了一層牛皮,隻知道有人在說話,說的什麽卻聽不清。


    腦子乍黑乍白,無數辨不清真假的碎片片段式的在眼前來回閃動。


    宋舟按照係統的指示走到楚瑾經過的路上,假裝被當時的晉南王妃抓住,龍虎山山崩時她轉身踏上返回的路程……


    回去後她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拿著那本小說反覆來回不停地看。看藺浮庭的餘生,看他喜歡上了女主,看他在男女主大婚後黯然失神,看他在作者的安排下一筆帶過式地遇上了往後共度餘生的姑娘。


    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委屈。


    她找公司加密了所有關於那個世界的記憶,公司害怕私自改動故事劇情線的事情被揭穿,唯恐她哪天捅出來,對此當然一萬個答應。


    從此沒有人知道小說裏的男二藺浮庭在還沒遇見女主之前曾經遇見過一個自稱仙女的姑娘。


    公司從中得到靈感,推出了小說沉浸式遊戲。宋舟的記憶被加密後,保險起見,被調去驚悚小說部幹了半年。那段回憶裏隻有半邊身子血淋淋的女鬼和頭身分離的鬼嬰,宋舟再也不敢主動回憶。


    晨曦的安寧不屬於這幾日的連曲城。山體炸崩,死了一個大官還有一支堪稱精銳的軍隊,算得上是損失慘重。


    滾落的山石阻攔了官道,不得不清理。


    藺外回頭看了眼披著披風坐在路邊大石頭上的宋舟,忽然就想起那年兄長在龍虎山下整日整夜守著的樣子。


    士兵和連曲城中應徵清理道路的百姓搬運山石,也有不少人從中撿漏。


    為丈夫兒子送飯的大嬸結伴而來,回去時手中抱著鋪了紅布的蒲團。


    「接壁山上的月老廟都多久沒香火了。我男人前年上山的時候遇上大雨在月老廟裏避雨,說那裏的香桌都被啃爛了。也不知道是誰用這麽好的料子墊那破廟裏的蒲團。」


    「說不準是有人在月老廟裏拜堂成親呢。」


    「看這料子也是大戶人家,城裏正兒八經的月老廟不拜,跑這荒山野嶺來拜?」


    大嬸將蒲團抱在懷裏,動作小心地剝下包裹著蒲團的紅布,仔細疊好了放進送飯的籃子裏,將破爛不堪的蒲團隨手扔到路邊。


    蒲團在地上滾了幾圈,原本就鬆散的稻草散了架,幾根草梗直愣愣戳出來,被濕濘的雨水泡得軟趴趴。


    宋舟木木的,眼睛跟著兩個婦人手中的紅布動了動,忽然就明白了藺浮庭當時一定要她磕三個頭的原因。


    他也不隻是想求神佛保佑。他早就想好了以死還債,卻私心想和她拜一次天地。


    眼前靠近一雙皂靴,宋舟沿著靴子抬頭,藺外抱著劍,幾日沒合眼的少年神情憔悴,一貫明朗的眼睛布滿血絲,抱著劍,劍柄上紮著一塊白布。


    「兄長的屍身還未封棺,你可要看一眼?」他從懷裏取出一封信給她。


    宋舟頓了頓,伸手接過拆封。


    信有兩張,一張是婚書,男方是藺浮庭的名字,上麵按著一枚紅色指印,女方的位置隻有一枚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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