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歇魚看著他驀地心軟,原本打算少說少錯免得露餡,也還是忍不住安慰他,「等水落石出就好了。」


    色澤明亮的橘子被指尖掐出四濺的水,蘇辭恍然回神,將目光從斜對麵的席上收回,手忙腳亂尋帕子擦手。粉嫩柔軟的手帕橫伸過來,趙淳雲臉色陰沉,唇角下抿著,「六哥哥為我剝個橘子也不專心嗎?」


    「抱歉,」蘇辭撂下已經捏壞的橘子,又拿了一枚,「我重新替你剝一個。」


    「不必了。」趙淳雲氣鼓鼓地搶過來,「六哥哥是不是忘了,陛下今夜就會為你我賜婚,往後我才是你的妻子,不是別人。」


    「淳雲……」蘇辭手中一空,輕嘆了一口氣,看著她欲言又止,終歸是什麽都沒說。


    藺外靠在盤了龍的廊柱環胸打著哈欠,「宋舟不在倒還真挺無聊的。」


    藺浮庭垂眼看杯中清冽的酒水,隻是輕微的晃動,波紋就一圈圈盪開,漣漪波折。


    「回去就能見到了。」他鮮少理會藺外的囉嗦話,這次卻答了一句。


    藺外靠得腰身僵硬,又換了個姿勢,打著哈欠,咬字含糊,「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龍椅上的天子半闔著眼虛抬了抬手,舞姬連帶紗帳後的樂師樂音都齊齊戛然而止。


    緊接著便是祝賀的流程。


    皇子為首,再是文武百官,緊接著才是各國使者。


    「我再記一遍祝壽詞。」蘇辭笑著同趙淳雲道,垂眸盯著桌席。


    已經輪到二皇子,慣例是手抄的佛經,還有同是佛家的舍利子。


    「這是兒臣在晉南時於雲外寺偶然所得。此枚舍利子被供奉在正殿佛像座下已有百餘年,寺中住持說此乃雲外寺第一任住持坐化後所成。」二皇子微微眯起柔和的桃花眼,道。


    不過拳頭大的錦盒,盒身上雕鏤著繁複的梵文。


    藺浮庭隻抬眉看了一眼,便毫無興致地移開目光。


    若是宋舟在,一定會坐得端正,好似多端莊得體一般,身子微微朝他這側側過來,聲音輕得隻有飄飄的呼吸落在他耳廓,說:「拿別人的屍體做壽禮,也太不吉利了。」


    他幾乎能想像到她說這話時表情不敢大動,隻能皺皺鼻子的模樣。


    天子已到了惜命的年紀,無論道佛,都算得上篤信,收到這份賀禮,龍顏大悅。


    「皇兒有心。」


    「兒臣去雲外寺時正巧遇見六弟與聖女,與他們二人一同前去,到了寺中又偶遇了晉南王,若非王爺引薦,住持也不會如此爽快贈與兒臣舍利子。」二皇子垂袖道。


    藺浮庭淡淡望過去,起身,唇角帶著溫淡的笑,「是二殿下的孝心打動了住持,浮庭不敢居功。」


    天子樂嗬嗬的,如慈祥的長輩,渾濁的眼卻頗有深意在蘇辭與藺浮庭身上逡巡,「這麽巧,老六與聖女一同去了雲外寺,晉南王恰好也在?」


    蘇辭嬉皮笑臉,「是兒臣看聖女人生地不熟,想著帶聖女多逛逛,也好熟悉熟悉風土人情。」


    「你對晉南很熟悉?」天子支著額頭,過長的宴會讓他乏累。


    蘇辭食指抵著鼻尖一片心虛,「兒臣雖對晉南不熟悉,但聖女畢竟是南疆人,比兒臣更陌生。再說兒臣也就能對聖女顯擺顯擺了。可惜兒臣也隻是個半吊子,後麵還是靠著二哥幫忙才沒在聖女麵前丟臉。」


    六皇子慣沒正經,此類行事也屬他作風。天子未置一詞,轉向問藺浮庭,「那晉南王呢?」


    藺浮庭眉眼不動,「臣的表妹有一朋友正參加今年科舉,聽聞雲外寺高中符靈驗,臣便帶著她去寺中求符。」


    天子眯眼思索,「是上回你帶來的那個小姑娘?」


    「是,」藺浮庭滿臉無奈,「隻是這符求了,還沒等她送人,便讓她粗心弄丟了。」


    「我看王爺的表妹未將高中符送出去,王爺倒是挺高興的。」二皇子眯著眼睛打趣。


    藺浮庭坦然與他對視,「的確高興。」


    這下哪怕是打瞌睡的天子都來了精神,不自覺坐直,撐著膝蓋,上半身往前傾,「晉南王與那小姑娘……」


    邊緣鋒利的眉眼在提到宋舟時全然柔和了下來,藺浮庭真切顯出歡愉的笑,語氣輕快,「她尚不懂事,臣再等她兩年。」


    「若是有需求,盡管來求朕,朕的愛卿出類拔萃,哪會有女子不傾心呢。」哪怕是天子,也對說媒一事格外有興趣。


    藺浮庭掀袍跪得利落,「那臣先在此謝主隆恩。」


    酒過三巡,大太監與美人攙著天子去更衣。約莫半刻,走水的呼喊渺遠傳來。


    小太監跌跌撞撞跑進來,臉色煞白,哆嗦著連拂塵也拿不穩,青灰的衫腳沾著大片的水與黃泥,還有一片斑駁如血一樣的紅色痕跡。


    「陛下,陛下出事了!血眼!」


    第65章 詛咒(二十七) 二殿下非但對陛下心懷……


    天子寢殿上下跪滿一地, 夜明珠的螢光與粗臂樣的龍燭照得壁牆通明,龍帳中的人影都被照出清晰的輪廓。


    冷汗直流的小太監小宮女提著木桶刷子,戰戰兢兢洗刷玉龍影壁上殘存一半的血眼, 硃砂被水沖刷下來, 順著起伏凹凸的紋路像是在影壁上描出某種詭譎的符號。


    皇子聚攏於內室,赴宴的臣子除中央重臣以外 ,皆被安置在偏殿等候。


    宿陽在殿內溜達了兩圈, 濃黑的眉攢起疙瘩,背著手不輕不重地嘆氣。嘆好氣抬頭看其他人, 臉上有急切的也有什麽都不清楚好奇的,唯獨晉南王坐在最裏間的太師椅上,偏頭支著額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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