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伯支雖貪財好色, 偶有小偷小摸也是拿自家的錢,算不上多作惡多端, 更罪不至死。可傳言一向喜歡將事實往扭曲的方向引,洪伯支死後的名聲一塌糊塗,連帶洪家一家老小也被連坐。


    「老先生這樣要麵子。」宋舟站在藥堂對麵遠遠看著,「他那個小孫子似乎還在學堂上學。」


    學堂中多是近鄰相熟之人,這樣的傳言越傳越大,小孩也會遭人白眼。


    「究竟是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背後搗鬼?」


    「姑娘怎麽不覺得真是神明降罰呢?」


    帶笑的聲音冷不丁在身後響起, 楚歇魚回頭, 一位異域打扮的男子微微偏著頭朝她笑。


    他的五官較之中原人要深邃一些, 膚色又偏白, 劍眉星目,又略帶絲幹淨的邪氣, 如個春風得意的少年郎, 耀眼得讓人卸下心防, 移不開眼。


    她莫名就回答了他的話, 「若是神明降罰,絕不會引起百姓的恐慌。」


    「啊——」那人的聲音清朗,「不愧是聖女,心未蒙塵, 果然通透。」


    他說這話時眼中閃著光,顯得誠懇一場,反倒讓楚歇魚頗靦腆地低下頭。


    宋舟同樣為這男子的容貌呆愣了一瞬,那人也看見她,沖她露齒一笑。若說男主笑起來招人,此人笑起來便格外開朗幹淨,不帶一絲目的。


    「魯格大人叫人好找。」藺浮庭眉眼淡淡壓著些許不耐煩,見到魯格衝著宋舟笑,不耐煩便愈加明顯。


    「王爺,我說過,既是在中原,還是叫我的中原名字宿陽就好。」宿陽咧嘴笑時有顆虎牙,本就明朗的五官顯出點稚氣。


    藺浮庭似乎並不待見他,隻是簡單介紹了宿陽的身份,「百越新來的使者。」


    宋舟霎時格外有精神。


    男三!比起男二有表哥這一層身份隔著,反而更有競爭力的男三!


    她盯住宿陽,腦子轉得飛快。男主前期一副花心模樣,招蜂引蝶,又因早早在女主麵前暴露了野心,留下了心思深沉的印象。男三卻不同,他幹淨,開朗,熱烈又熱情,看似隻會用一腔孤勇去喜歡一個人,年紀看著也小,更容易讓多愁善感的女主卸下心防。


    指尖忽然一陣刺痛。


    宋舟麵不改色地反攥緊了藺浮庭的手指,而後才一臉認真地同他咬耳朵,「我聽聞宿陽是第一美男子,可我剛才仔細地瞧了又瞧,看了又看,還是覺得他哪裏都比不上你。」


    纖長的睫羽輕顫了顫,明知又是宋舟信口胡謅,卻也低著頭聽她翻著花樣誇他哄他。他人對他的盛讚早已不拘於樣貌,乃至能辭藻華麗地為他寫出誇揚功績的贊賦,他卻獨愛聽宋舟誇他好看。


    宋舟若是對一個人心生好感,總是先建於對方的一副好容貌上。她誇他容貌,說明他身上,總歸有一樣是她真心喜歡的,即便隻是樣貌,也不打緊。


    「南疆地域不小,聽聞聖女是南疆人,不知道是哪一族的?」宿陽歪著頭問。


    「……我族隱世百年,我離開前,也曾對祭司發過誓,不言族名。」


    「啊,那是我冒昧了。」宿陽撓著後腦尷尬地打哈哈,又道,「我看聖女和這位姑娘在這裏站了許久,可有查到什麽線索嗎?」


    「我昨夜前腳才見過死者,他後腳便死在獄中,這件事情陛下雖未言明要追究我,可我身上的嫌疑仍未洗脫,還是要麻煩王爺與聖女多多費心,早些還我清白了。」宿陽對於無故成為嫌疑人一事實在無奈,他自百越來,人生地不熟,原想替同僚尋個公道,孰料反讓自己牽扯不清。


    「大人為何昨夜去提審洪伯支?」楚歇魚問。


    宿陽環顧四周,「街上人多,我們尋處地方坐下慢慢說吧。」


    「實不相瞞,我們的同僚畢竟是在中原出的事,心中難免會對中原的官員有幾分芥蒂。加之事情交由大理寺處理,想必無論有什麽消息,大理寺定會第一時間收到。故而我派了幾個手下在大理寺外日夜蹲守,聽聞洪伯支與此案有關便立刻去牢中提審。」


    「大人可有問出些什麽?」


    「他不過因一時貪念向狸娘販賣硃砂,餘外的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宿陽惋嘆一聲。


    藺浮庭與宋舟早就問過一遍洪伯支,這人好色,但膽子並不大,也的確不知道狸娘買這麽多硃砂做什麽用。把他送去大理寺也隻是走了流程,沒想到一個晚上就出了事。


    ***


    一場秋雨一場涼。


    秋雨細如牛毛,落下也是細細簌簌,像沾了水氣,又不至於叫人渾身濕透。


    宋舟早早被藺浮庭叫著在外衫裏穿上夾襖,整個人像是足足胖了一圈,有些圓滾滾,手腳也施展不大開。坐在院內喝洪家二媳婦泡的蒲公英茶時,端杯的姿勢都有些僵硬。


    洪伯支死得不明不白,還留下惡名狼藉。洪家上下被鄰居街坊明裏暗裏地指指點點,不說為洪伯支辦場像樣的喪事,連披孝麻綁白花都不敢。


    出了這檔子事,洪家皆閉戶不出,家中小孩去學堂時被一幫孩子用石頭砸了後腦,也再不去學校。偶爾不得已要出門採買,都要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專挑人少的時候出門,唯恐被人認出,又引人斜目。


    「都怪我,」宋舟一臉懊惱,「要不是我把洪伯支送去大理寺,說不定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洪家的老爺子正值喪子之痛,維繫了一生的清白之名臨到晚年又毀於一旦,身態陡然佝僂,人也滄桑頹然不少。渾濁的眼睛木木抬過來看她,緩慢道:「不怪姑娘與王爺,他與案件有關,二位將他送去大理寺也是依法辦事,突遭不測,是他命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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