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被他捏的下巴生疼,隻敢輕輕地拍拍他的手背安撫他。


    這個動作好像真的有奇效,捏在她下巴上的力道果然卸去一大半。宋舟於是更加努力地安撫。


    藺浮庭有點恍惚地想,難道她真的入了眼前人的夢,連她以前用來哄他的招數都教給了別人。


    「我隻是一個傳話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宋舟戰戰兢兢,表麵還是一臉無辜。


    藺浮庭慢條斯理地鬆開她,語氣變得很輕快,恢復了少年氣,表情天真,說出口的話卻陰惻惻的,「好啊,聽她的,本王不殺人。既然如此喜歡爬床,剛好軍營最不缺行軍床,就讓她一張張爬。」


    他對宋舟露出一個無辜的笑,「這樣可以嗎?如果你依舊覺得不妥,本王可以帶你一起去看看。」


    宋舟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一步,縮著脖子搖頭,「不用了。」


    她自己都命懸一線,能讓藺浮庭不殺人就已經很費勁,還想讓人全須全尾活著就更難了。更何況那個姑娘並不無辜。


    藺浮庭遞了個眼色,藺外會意,提著掙紮得不比之前劇烈的女子離開。


    可見貞潔於這種一心想往上爬的女人,是遠沒有命重要的。不過到底還是無知,不知道軍營裏的人不是在秦樓楚館吟弄風月追求情/趣的恩客,他們下手,隻講究自己盡興。到了他們床上,離死也就不遠了,還未必有做狗食痛快。


    宋舟目送藺外拎著人離開,外麵恢復安靜。屋角還掛著燈籠,照著兩邊寥寥的樹。


    「你去讓人將這裏打掃幹淨。」


    藺浮庭看自己床的眼神很嫌惡,頓了頓,「讓人換張新床來。」


    「哦。」宋舟點點頭,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發現事情不對,又轉回來。


    她一路邊想事邊跟著走過來,連走過來的路都不記得,更別說還要去找人。


    藺浮庭皺眉,「怎麽還不去。」


    「我不認識路。」


    宋舟撓撓下巴,一臉「你這是在為難我」的表情。


    藺浮庭的臉有一瞬是黑的,但是宋舟低著腦袋,在心裏編今晚要做的夢,完全沒看見他的表情。


    她發間那支廉價的珊瑚髮簪紅得刺眼,烏黑滑亮的髮絲環繞,像是迷霧沼澤中一株滿不在乎自顧自開得鮮艷的花。和她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卻還敢在他麵前光明正大地走神。


    藺浮庭沉聲:「過來。」


    宋舟小跑著過去,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然後聽他麵無表情地張口吐出三個字,「自己找。」


    「……」


    這擺明是在戲弄她。


    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哦。」


    半個時辰後,藺浮庭的耐心幾乎消失殆盡,宋舟才重新回來——跟在藺外身後。


    王府的下人動作迅速地將寢房上下打掃一遍,該換的東西全部撤換。


    「去哪兒了?」藺浮庭問。


    宋舟低著腦袋,肩膀一顫一顫,細聽之下還有細微的抽噎聲。


    藺外道:「她跑到了西院,然後自己把自己嚇哭了。」


    晉南王府的西院廢棄已久,從未有人打理,至今仍是荒蕪一片。


    宋舟漫無目的,黑夜之中隨便找了一個方向直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西院。


    誰知道再往裏走,是一片老墳。瘋長的野草蓋不住土堆的尖,渾身漆黑的野貓唯有一雙眼睛閃著螢光,在墳堆上亂躥,仿若鬼火。


    住著人的晉南王府裏,有許多墳。


    宋舟嚇了一跳想往回跑,轉身被藤蔓絆住了腳,摔在地上,也摔破了她那點比泡沫還易碎的勇氣。


    藺外把想爬床的女人扔去了城西的軍營,回來的時候抄了近路,路過西院,聽到有人哭,就把人帶了回來。


    宋舟的衣服滾了一圈泥,渾身髒兮兮的,白嫩的小臂上還有沙石蹭破的傷。頭髮淩亂,那根珊瑚簪子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看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藺浮庭嘖了一聲,「讓人將廂房收拾出來給她住。」


    「我不住廂房。」一聽要一個人睡,宋舟嘴一癟,急了。


    萬一她剛剛冒犯過的鬼兄弟姐妹來找她怎麽辦,打死她也不要一個人睡。


    藺浮庭的表情依舊很冷淡,「你想住在哪裏。」


    「我就在這裏睡一個晚上。」情急之下,宋舟脫口而出,嚇得太慌,匆匆忙忙豎起手掌,直打哆嗦地發誓,「就一個晚上,我打地鋪。我睡覺很老實的,一點不會亂動,絕對不會吵到你的!」


    藺浮庭眼裏浮起淩厲的殺意,「你再說一遍?」


    宋舟身子一顫,哇的一聲,連話也不說了,放聲大哭。


    藺浮庭從前見過不少女子,她們哭起來輕聲細氣,鶯啼婉轉,勢要哭得楚楚動人。但是宋舟哭起來就像小孩子。小孩子哭的時候好像就是這個樣子,不要形象,哭的時候最天不怕地不怕。


    她和小孩子之間,也就差一個撒潑打滾。


    他從來沒見過宋舟這樣哭的姑娘。


    好像是見過,在他還不是晉南王,甚至還沒到晉南王府之前,也有人這麽哭。哭起來止不住,聲音大得吵人,抓著他的衣服,不管鼻涕眼淚,全部往他身上擦。


    「不許哭!」藺浮庭怒道。


    哭聲止了一瞬,然後更加大聲。


    有一個人,她哭的時候不能凶她。一凶她,她就哭得更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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