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砍斷一隻觸手的話,應該可以阻止它繼續前進。凱瑟如是想著,屏息尋找合適的時機,準備出手。


    森林的道路狹窄,魔物的幾隻觸手擁擠在一起,時不時需要抬起一隻,靠在粗糙的樹幹上才能勉強通行。


    如果藉助這個機會的話……


    凱瑟眼前一亮。攥緊了手中的長劍,在魔物的一隻觸手攀上樹幹的一瞬,一躍而下。黑暗中的長劍割裂空氣,發出錚錚劍鳴。


    借著下墜的重力,少年十分順利地劈開了觸手黏膩的表皮、斬斷筋肉,成功將它切落下來。


    斷裂的觸手落在地上,垂死掙紮一般狂亂地蠕動。黑色黏液從切口處噴湧出來,他來不及躲閃,被濺了腥臭的一身。


    「……」


    凱瑟抬起手,緩緩擦掉粘在臉上的黏液,露出一雙冰冷的雪青色眼睛。被偷襲折損一隻觸手的魔物尖嘯著轉過身來,黃色眼仁中的豎瞳驟然緊縮,幾次翻動之後,鎖定在角落執劍的少年身上。


    ……卡特琳娜啊。


    帶著魔物憤怒的力量,一隻觸手重重地甩了過來。凱瑟敏捷地側身避開,又抬起劍,堪堪擋住另一隻迎來的觸手。魔物強硬的力道讓他握劍的手輕輕顫抖起來,好在皇家劍術重在靈活,凱瑟翻轉手腕,收劍借力退了開來。


    腳尖碾在地麵上,帶出一陣飛揚的塵土。少年立定,抬起眼睛,麵無表情地望向眼前猙獰的魔物。


    這或許是個相當熱血沸騰的畫麵。代表邪惡的強大怪物、明亮而堅定的執劍少年;縱使身處黑暗之中,亦能綻放出堅定的光彩。然而,隻有凱瑟心裏知道,自己現在的境地到底有多狼狽。


    他已經沒有再藉助重力斬斷魔物觸手的機會了。僅憑少年人單薄的臂力,也很難再對眼前的怪物產生傷害。


    麵對一輪又一輪的攻擊,凱瑟忙顧著躲閃,根本沒有時間抽出手來再次發動進攻。體力見底,他氣喘籲籲地再一次避開魔物的攻擊,欲哭無淚地在心底呼喚卡特琳娜——


    再不醒的話,我們兩個都要掛在這裏了啊!?


    「——凱瑟·亞斯林!」


    正當他以為要折戟沉沙之時,轉機出現了。


    清脆的女孩兒聲音遠遠地傳過來。凱瑟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見空中接二連三地亮起無數個灼眼的白色光點。閃爍的白光幹擾了魔物的視覺,原本向著凱瑟的方向揮舞而出的觸手被匆忙地收了回來,轉而向漂浮在空中的光源襲去。


    照明魔法?還能漂浮在空中,又是用了什麽神奇的媒介?


    凱瑟還在詫異,就聽到遠方的女孩焦急地大聲提醒:「別愣著了!劍啊!你不結契,留著給魔物磨牙呢!?」


    熟悉的語氣,不用猜想也知道是是誰了。為了以防萬一,凱瑟曾和奧菲莉娜提前通過氣:由凱瑟先帶著卡特琳娜離開;奧菲莉娜則在他們之後回到宿舍。如果沒有在宿舍碰麵,就八成是在獵場了。屆時,將由奧菲莉娜領著外援,直接到獵場來救人……


    聽見奧菲莉娜的聲音,凱瑟懸起的心終於放下。與此同時,受到光芒幹擾,魔物的攻擊也變得毫無章法。四處亂揮的觸手眼看就要波及到卡特琳娜,凱瑟望向手裏的劍,心一橫,咬破手指,把血滴了上去。


    鮮紅的血液順著指尖滴落。在血珠觸碰到劍鋒的一瞬,一個複雜而精妙的魔法陣從劍身上橫展開來。以血液為陣心,發著幽幽紅光的妖異紋路順著劍柄,一路攀附到凱瑟的手上。


    好疼!


    紋路帶來的灼痛讓凱瑟倒抽了一口涼氣。但他並沒有鬆開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緊了手中的劍。他能感受到劍身的微微顫抖,似乎是為久違的戰鬥而感到興奮;法陣的紋路逐漸暗淡下來,劍鋒卻陡然綻放出寒冷的鋒芒。


    血契結成。來自古劍的戰意透過凱瑟緊握劍柄的手,傳進那顆跳動的心髒;血液隨之沸騰,感官也變得格外敏銳。少年緩緩抬頭,雪青色的眼裏閃過一絲銳利的殺意。


    第一劍,擋開伸向卡特琳娜的那隻觸手,但還沒完。劍鋒一轉,蒼白的劍光便割開骨肉;斷裂的腕手落在地上,噴出的液體浸黑了土壤。


    第二劍,借揮動的觸手為跳板,少年落到魔物頭頂,揮劍劈斷那雙渾濁的眼仁裏轉動的豎瞳。失去視覺的魔物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剩下的觸手全力攻向執劍的凱瑟。後者卻隻是麵無表情地後跳躲開,而後,雙手握住劍柄,向下一揮——


    第三劍,直取命門。


    鋒利的劍身穿過皮膚、刺進肌肉,割斷神經。魔物在瘋狂的掙紮過後力竭,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確認它已經徹底沒了聲息,凱瑟才抽出劍,轉身向卡特琳娜的方向走去。


    經過這一番折騰,神誌不清的卡特琳娜的狀況並不算好。少女的栗色長髮淩亂地披在肩上,臉頰上布著幾道被戰鬥波及的血痕。如大海一般湛藍的眼睛依舊無神,隻定定地望著前方;好在還有由凱瑟套上的圈繩緊緊地縛著她,這才阻止卡特琳娜向更深處的森林裏去。


    是一樣的味道。


    少年的眼神冰冷。越是靠近卡特琳娜,手中的劍便被攥得越緊。他在卡特琳娜麵前站定,鬼使神差地抬起握劍的手——


    「凱瑟!」


    奧菲莉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


    紅髮女孩兒氣喘籲籲地跑到少年身邊,身後跟著一個身形修長的黑髮女人。凱瑟回過神來,鬆開握劍的手。長劍在墜落的一瞬化作紅色的光點,有序地飄進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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